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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 春韭 0 字 2022-01-06

到您真是不容易,乔先生,您总是和李博士一同出现。”

刘易斯伸出手来,想要与乔伊握手。

但是下一秒,他又立刻把手收回去:

“抱歉,我忘了您不喜欢与人握手。”

他重新转向李文森说:

“我等您很久了,博士。”

乔伊盯着他的脸,有些高深莫测地扬了扬眉毛。

刘易斯:“但您的手机和电话座机一直打不通。我有一个紧急的案子需要你的协助,总警.监已经赶来现场……”

李文森凑到乔伊耳边:

“电话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我。”

李文森想起早上缠在列奥纳多身上的乱七八糟的电话线,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电话线被扯掉了。

李文森:“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总是不称呼你博士?”

乔伊眯了眯眼:“注意到了……显而易见的敌意。”

刘易斯:“有一个老人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了离研究所山脚下不远的地方,目前我们有三方证词……”

李文森小声说:“对了,乔伊,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记得放猫粮?”

刘易斯:“……博士?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当然在听。”

李文森笑了笑:

“否则你以为我站在这里干什么,晒太阳吗?”

“……”

刘易斯站在太阳下,神情中没有表现出一点被忽视的不满,反而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是我语气不对,抱歉,博士,但今天早上刚有一个生命永远从世界上消失了,而且死相不怎么好看,你……”

“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6000多个生命从世界上永远消失,其中百分之八十的死相都不怎么好看。”

乔伊不耐烦地打断他,又看了看手表:

“文森特,你还有两分钟。”

“……”

李文森耸了耸肩,看上去一点都不想帮忙地说:

“抱歉,刘,我很想帮忙,但我要出远门,你可以去找我的研究生,名字叫……”

她眨了眨眼,转向乔伊:

“……我手下那个研究生叫什么来着?”

“……”

乔伊:“你什么时候收了研究生?”

“忘记了,但肯定是沈城硬塞给我的。”

李文森摆摆手,与刘易斯擦肩而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刘,回头找到我那个研究生的联系方式后发给你……拜拜。”

“不用找了。”

刘易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她从他身边走过去后,才突然说:

“你那个研究生姓英格拉姆,法国人,二十九岁,现在正在警.察局里坐着等候审讯。”

他静静地转身:

“而死者,是你们研究所的清洁工西布莉……”

“……”

李文森蓦然停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易斯:

“死者……你说谁?”

“你们研究所里的清洁工西布莉。”

年轻的警官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昨天晚上,她坐在她的公寓扶手椅里阅读时,一不小心,被烧成了灰烬……但更奇怪的是,只有她成了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一条评论提醒我了。

我们都是本着对神经病人的爱才聚集在了这里,但如果不爱神经病人的人,看这篇文是什么感觉?会觉得很神经病吗~

难道要收敛一点文风,稍微深沉一点么?(思考脸)

☆、chapter 13

李文森答应和乔伊一起去埃及的十分钟后,两人并肩走在研究所后面的山间小路上,警.官刘易斯走在前方带路,埃及计划搁浅。

李文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乔。”

“这很好理解。”

乔伊淡淡地说:

“因为我的行李背叛了她的主人,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我需要想方设法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其实我可以把你的行李还给你……”

李文森瞥了一眼乔伊的脸色,明智地改了口风:

“算了还是我帮你留着吧。不过你能不能停止用这种''我的女朋友出轨了''的语气说话?”

“我不能。”

乔伊抬头望了望头顶上已经开始发芽的白花泡桐,语气有些萧索:

“我不能理解你居然为了一个愚蠢的案件就放弃和我一同去埃及的机会,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现场……你明明只是一台不仅对谋杀极度厌恶还会晕血的测谎仪,却非要去做法医和警.察才做的工作,他们都死光了吗。”

“……”

李文森踩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

“机票退了?”

“当然没有。”

乔伊双手插在口袋里:

“鉴于这是你单方面毁约造成的损失,请记得在日落之前把机票钱还给我,顺便说一句我定的是头等舱,往返。而且除此以外,我们还需要签一份弥补性的合同。”

从他们这个城市飞往埃及伯格埃尔阿拉伯机场,中间还要在多哈转机,头等舱,一张机票加燃油费加税近两万,两人,往返……

妈妈,她只是想认真工作,为什么又破产了……

但破产是一回事,她确实理亏,所以她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反对意见,只是问:

“什么合同?”

乔伊瞥了她一眼:

“文森特-李小姐自愿承诺在此次案件结束与乔伊先生一同前往埃及,无条件服从,禁止谈判,禁止抗议,禁止伪装生理期,也禁止以包括睡懒觉在内的一切理由拖延。”

“……”

他不开心了……李文森摸了摸口袋里乔伊的黑色□□:

“我能先和你借点钱来还给你吗?”

“当然不能。”

乔伊嘲讽地笑了一下:

“哦,世界在你眼中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美好?”

“那个,博士。”

刘易斯回过头来:

“如果你缺钱用的话,我可以先借……”

“抱歉,她不需要。”

他话还没说完,乔伊就飞快地打断了他:

“世界虽然不至于如此美好,但也不至于太过冷峻。身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如果你实在拿不出钱来,我可以秉着宽容与仁慈的美德允许你延期。”

……虔诚?基督徒?

这个脸打得太响了,简直隔着一百米都能听见啪.啪声。

李文森:“那你打算''仁慈''且''宽容''地允许我延期到什么时候?”

乔伊保守地估计了一下李文森的花钱水平和她目前的负债情况:

“大概……你有钱的时候。”

她有钱的时候……

那她的同居人这辈子恐怕是等不到了。

她向来是挣了多少钱,就会花出去双倍的主,一直在负债,从没有盈余。

李文森望着前方一眼忘不到尽头的小径:

“刘,还有多久到?”

“很快就到了,两分钟。”

刘易斯回头看着她,语气温和:

“您累了吗?”

“还好,我只是有点奇怪。”

李文森皱起眉:

“守门人米歇尔住在研究所大门外,动物饲养员和园丁住在山脚下,离CCRN只有十分钟路程,可我们现在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西布莉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山里?”

“这点是让人很奇怪,但相信我,和这个谋杀案其他的疑点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刘易斯转身扶住她的手臂:

“这里有一条小溪,需要我扶您过来吗?”

乔伊双手插着口袋,站在一边凉凉地说:

“需要?你已经扶了。”

李文森:“……其他疑点?”

“准确的来说,我们不能用谋杀案这个词,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确定这是不是谋杀。”

刘易斯转过一棵巨大的桐树,山水掩映间,一座小小的欧式别墅出现在他们面前。

山上有细细的水流从石缝间流下,没有围栏的园子里有一个大理石砌的小水潭,山上的泉水在这里汇聚,再顺着一个更小的口流向山脚。

园子里的摆设极其简单,门口伶仃地摆了几盆罗加洛雏菊,白色的花瓣因为前几天的风雨落了一地,像它们的主人一样,寂寞、美丽,又冷清。

但这个无人问访的小花园今天却热闹的如同集市,一双一双黑色的皮鞋来来去去,黄.色的警示线把整个园子都围了起来,小径的尽头也守着一个见习警.察。

刘易斯穿着便衣,见习警.察估计是刚来不久,没认出他,看到他们三个走过来,以为是附近的居民,伸手拦在他们面前:

“抱歉,小姐,这里被封锁了,无关人等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李文森已经麻利地一弯腰,像没看见他这么个活人一样,从他手臂下方钻了过去,顺便钻进了黄.色警戒区里。

见习警.察:“……入内。”

刘易斯:“……”

乔伊的姿势要漂亮的多,他像一阵风一样跟在李文森身后,见习警.察还没来得及伸手拦他,他已经挑开黄色的禁戒线,大步走了进去。

见习警.察冲上去拉住李文森:

“你们他妈的都是什么人?听不懂吗?这里被封锁了,请你们出去。”

“你问我是什么人?”

李文森看了看自己被扯住的衣袖,笑了一下:

“你说呢?”

见习警.察:“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小姐,如果没有证件,我就不能放你们进去。”

“哦,真敬业,是不是你开.枪之前也要先叫对方给你亮一亮证件来确认他是不是你的同伴?。”

李文森朝刘易斯温和地说:

“刘,如果刚才是便衣枪.战,我们三个此刻都死了,就因为你没穿制服,你的手下就记不住你的脸了……你要不要考虑去整个容,增加一点辨识度?”

“抱歉,博士,这是我的失职。”

刘易斯脸上表情丝毫不变。

只是等李文森转过身后,他才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警.察证,放在实习警.察眼前,神情平静里带着一点细微的森然,与上一秒面对李文森时的平静截然不同:

“现在记住这张脸了吗?”

见习警.察被他身上瞬间出现的气势吓得抖了抖,小声说:

“记住了。”

“很好。”

他把证件收回口袋,冷漠地看向见习警.察:

“好好记住这张脸,因为就是他,把你给炒了。”

见习警.察:“……”

……

花园里还站着两个警察,一个蹲在地上摆标记牌,每个标记牌的号码对应一个现场证物的号码,这样,就算证物被鉴证科收走了,也能知道它们原先散落在哪里。

另一个在打电话,五十岁的样子,头发已经有些灰白,腰背笔挺,即便没有穿制服,也能从他双脚自然与肩同宽的站姿中,一眼看出他是警察。

而且,是位位高权重的警察。

他看到李文森,朝电话最后低低地说了一句,就挂断了朝她走过来,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乔伊身上:

“文森,这位是?”

“乔伊,他是……”

李文森顿了一下,一时想不出如何介绍乔伊。

怎么介绍……历史学家?宗教学家?伪基督徒?木乃伊狂热爱好者?还是一个喝咖啡顺手帮她入侵过警察局档案系统的文科生?

乔伊的头衔太多,但随便哪个说出来,都像会被赶出去的样子。

于是,她眨了眨眼:

“乔伊是……我的助手,平时不怎么出门。”

“也是。”

谢明紧紧地盯着乔伊,忽然笑了笑:

“像乔先生这样漂亮醒目的年轻人,只要见过一次,我一定不会忘记。”

而乔伊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他的手机飞快地敲击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谢明也不觉得被冒犯,只是再度笑了一下,远远地朝刘易斯招了一下手:

“易斯,我有点急事要先离开。你来给李博士,还有这位……”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乔伊一眼:

“……乔先生,讲讲案情。”

等他走后,乔伊看着手机,忽然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的,助手?”

“当然不是,绝对不可能是,你怎么会是我的助手,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文森立刻举起双手:

“我错了,主人,请你原谅我。”

“这可是你说的。”

乔伊双手插袋,大步走在前方,嘴角微微勾起:

“今天晚上你为我做晚餐,我就原谅你。你已经有近一年没有下过厨了,以前料理都是你亲手做的”

“……”

李文森小跑着跟上他的长腿:

“为什么要我做晚餐?没有这个必要好吗,我们管家的集成电路脑子里有一万多份电子菜谱,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让伽俐雷帮你做。”

“当然是因为我受够了力臂机器人切出来的长短完全一致的土豆片。”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绝不是在期待你为我亲手煮一次饭。”

“……你放心,我就算被外星人附身,也不会有这种念头的。”

一路跟在你们身后,想要介绍案情,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的刘易斯快步走到他们前方。

“这就是凶案现场了。”

他把别墅半掩着的木门推开,平静地说:

“我衷心希望,你们还能吃得下晚饭。”

除了一张扶手椅被烧得不成样子,房间几乎完好无损,白色蕾丝窗帘在微风里浮动,阳光透过蕾丝的孔隙,斑斑驳驳地落在英式雕花木桌的彩绘茶具上。

李文森呆呆地站在房间门口,足足三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觉得,我看到了地狱。”

“地狱可没有下午茶给你喝,比起那种宗教幻想中的东西,不如说是——“

乔伊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眯起狭长的眼睛:

“焚尸炉。”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没有文风,听什么歌就写什么文风,歌什么样就写什么样的男主角,我就不说上本书里段安和的背景音乐是《枉凝眉》了……

☆、chapter 14

这是一间朴素但雅致的房间,这里曾经居住了一位美丽而值得尊敬的女人,她一周前还见过她,她叫西布莉。

如今,这个女人仍在这个房间里。

只是,除了一颗被烧焦的、爆裂成了几块的头颅,一双被烧得焦黑的手臂,和几截没有被烧成灰的断骨……她什么也没有剩下。

一个所剩无几的人。

但奇怪的是,除了壁炉、椅子和她,其它东西都是完好无损的。

一个警察蹲在地上,把散落的骸骨用透明袋一个个地装好。李文森从地上一摊灰黑的骨灰旁踮着脚,歪歪斜斜地跳了过去:

“这是都烧成灰了吗?”

“恐怕是的。”

刘易斯跟在她身边,几次想伸手扶她:

“除了大的骨架,其它都烧成灰了。”

“骨头都烧成了灰,椅子却还完好?”

“确实很诡异,这也是警.监这次亲自来的缘故,消息已经第一时间被封锁了,否则怕会被媒体渲染成……”

他停顿了一下:

“灵异事件。”

当然会被说成灵异事件。

因为这简直就是一起灵异事件。

房间里完好无损的部分,和被彻底损毁部分的鲜明对比,让人不寒而栗。

就好像有一把火,只烧西布莉一个人,她旁边的桌布,窗帘,还有离得很近的皮鞋,上面连火的痕迹都没有看见。甚至她的内脏都被烧没了,她的双手还完好,只是成了焦炭。

怪不得刘易斯无法确定这是谋杀,从现场的诡异情况上看,西布莉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烧起了一把火,不是引火上身,而是——

自燃。

“最奇怪的地方是,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汽油的痕迹,也没有找到助燃剂,焚尸炉都未必能把人烧成这个样子,西布莉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她把自己烧没了,连骨头都烧成了浮岩,手却好好的,房间也好好的。”

刘易斯站在案发现场中央:

“这场火烧得太彻底了,几乎烧掉了所有可能的线索,目前我们没有还没有办法确定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而起:

“当然是谋杀。”

“显而易见是谋杀。”

刘易斯:“……是吗。”

李文森看向从进来后就悠闲地坐在木头椅子上玩手机的乔伊: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有义务回答,这又不是我的工作,老实说这也不是你的工作。”

乔伊头也不抬,语气平静: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西布莉这么上心,你们才认识一年,交集几乎为零。就算我们不怎么熟,我与你的交情也明显高于你和她,但回想我们同居一年时的状态,那个时候,如果我被烧死在了浴室的水池边,你绝不会这么主动地跳出来帮我查明真凶,你会做的最能证明我们关系的事,大概就是把我凄惨的死状拍下来,然后加个lomo滤镜发到你的推特上……”

“放心,我不会这么干的。”

李文森低头观察西布莉的头骨:

“因为我从来不发推特,我只用I

stagram,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在凶案现场讨论这种问题?你知道你皮鞋边还躺着一只手吗?”

但乔伊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说:

“不仅如此,甚至你在我们同居七年之后突然决定抛开你的博士论文回到中国,也只是在你上飞机前三个小时,顺便发了一条短信通知了一下你刚从克里特岛回来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Roomie……”

Roomie是室友的昵称,前两年李文森经常用这个词形容他,但现在不了,因为乔伊明显地表现了他对这个词的不满,虽然她从来没有找到过他不满的原因。

他平静地抬起头:

“这就是你,文森特,一枚铁了心不让人打开的蚕茧。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对一个你完全不熟悉的清洁工如此上心?我从没看你对无关紧要的人这么上心过。”

“同居?”

刘易斯也反常地放任这个话题歪到太平洋:

“我没有很理解,他刚才说,你们……同居?”

“我也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理解这种事,这明明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文森把长发勾到耳后:

“抱歉,先生们,我们到底是不是在破案?”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小姐。”

一直蹲在一旁捡骨头装袋的警察平静地说:

“如果你不在这里,他们就能继续破案了。”

“……”

乔伊看上去还想说什么,但是李文森竖起了她的食指:

“这个问题你上星期我已经回答过了,至于其他的,要么回家说,要么永远不要说。总之……”

乔伊:“如果你说的回答,就是指她长得像你过世的母亲的话,我可不认为这个理由有多么合理,首先她的颧骨和你就是两个类型,完全看不出血缘上的相似性……”

李文森揉了揉太阳穴,冷静地说完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要么闭嘴,要么死。”

乔伊:“……”

刘易斯用拳头掩住嘴,咳了一声:

“抱歉,博士,我不是刻意跑题的,我只是也很奇怪,毕竟你之前从没亲自来过凶案现场……”

他看着李文森的眼神,及时地转移了话题:

“……但这个不重要,所以,您是怎么确定这是谋杀的呢?”

“头骨。”

李文森蹲在捡骨头的警察身边,拿起两片他已经装在袋子上的颅骨碎片:

“这两片头骨的裂纹基本吻合,是被敲碎的,有人重击过她的头。”

“这可不一定。”

她身边的警察说:

“温度高到一定程度,骨头也会自己爆开,不一定是被人敲碎的。”

“的确是这样。”

骨头是一种钙质的容器,里面盛满了粘稠的髓,加热它,就像加热一个压力锅,压力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嘭”地爆裂开。

李文森从他手里抽出一个放证物用的塑料袋,套在手上,又拿起几片没有被装起来的头骨,拼在一起:

“你看到它裂开的纹路了吗?爆开的骨头不会出现这么弯曲的纹路,只有被敲开的骨头才会,因为气压爆开的骨头,纹路要利落得多。”

“真厉害。”

刘易斯微微笑了一下,从上往下望着她:

“您总是这么让人惊叹。”

“那我觉得你惊叹的对象错了。”

李文森耸耸肩站起来:

“因为这是乔伊告诉我的……他有一次把我解剖后的猩猩颅骨扔进了我炖汤用的压力锅,五个小时后我们一起去买新压力锅时,他兴致勃勃地告诉了我这个结论。”

刘易斯:“……”

她绕过地上散落着的一本圣经,站到壁炉前,壁炉上方放着另外两个版本的《圣经》和耶稣受难的石雕,看上去每天都擦拭,黑色的大理石在冬日清晨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

“乔,壁炉表面上有一层黄褐色的沉积物,那是什么?”

乔伊坐在雕花的木椅上,修长的腿屈起,黑色的复古皮鞋踩在西布莉巴洛克式的缤纷地毯上,白色的蕾丝窗帘,在他白皙的脸颊边起起伏伏。

阳光在他的一面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又在另一面留下深深的阴影。

这样的景色,与她每一天早上起床,打开卧室门第一眼看到的场景一样,惊艳、优雅、人模狗样。

果然,下一秒,画中的少年抬起头,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美丽的灰绿色眼睛冷冷地看过来:

“那是脂肪,文森特,充满你大脑的东西。”

李文森:“……”

果然人模狗样。

但她仍保持着虚心求教的态度:

“是西布莉体内的脂肪烧着后蒸腾到上面去的吗?就像油烟机上沾的那一层油一样?”

“否则你以为它们从哪里来?你的大脑?”

乔伊又开始低头看手机了:

“恕我直言,如果这些脂肪是从你的大脑里来,估计就不是那么薄薄的一层了。”

“……我只是打超级玛丽三年没打通关罢了,你要不要这么一不开心就拿这件事耻笑我?”

“真是让人惊讶,你居然会认为自己有能力左右我的情绪?”

乔伊诧异地说:

“抱歉,我并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单纯地在耻笑你罢了。”

“……我们还能不能正常交流?”

李文森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

“我觉得我已经累得不能再爱你了。”

“这句话真有意思。”

乔伊无动于衷地靠着窗边盛开的杂交香水蔷薇。

他灰绿色眼睛掩在长长的漆黑睫毛下,有那么一刹那,闪过一丝细微的光芒,又在顷刻间消失:

“说得好像你爱过我一样。”

……

蹲在地上的警察头也不抬地问刘易斯:

“长官,你说这两个人到底是来破案,还是来谈恋爱?”

“他们不是情侣,这也不是恋爱。”

刘易斯手插在口袋里,微笑了一下:

“还有长官,你的头衔比我高得多,如果你叫我长官,那我该叫你什么?”

“叫什么都行。”

蹲在地上的警察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又继续蹲下去数碎骨片的数量:

“头衔和警察没有什么关系,该献身的时候,都一样要丧命。”

……

“我有个意见,乔,我们现在先停火,把注意力放在这个案子上,顺便找出我们开火的原因,等我们回家后,我们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

她顿了一下:

“继续开火。”

刘易斯:“……难道不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解决问题?”

“我们没有问题,为什么要解决问题?”

李文森转身拿起壁炉上黑色大理石雕刻的耶稣受难像:

“但你们有没有人觉得这个耶稣像有问题?你看,壁炉上满是西布莉身上融化的脂肪,脏得和油烟机一样,但这个耶稣雕像却干干净净。”

她把耶稣像举起来:

“而且,这尊耶稣受难像雕刻得也和一般的受难像不一样,普通的耶稣受难像,耶稣的头是朝左手边偏的,而这里是朝右边偏的。普通的天主教堂十字架,竖条长,横条短,但这个十字架,横竖的长度几乎一样……”

“因为这根本不是普通天主教教堂会用的十字架。”

不远处,乔伊头也不抬地说:

“等臂十字架也叫希腊十字架……是希腊东正教的标志。”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和一群小碧池打牌喝酒,酒量太差,喝到最后,哥差点分不清自己是男还是女。

感觉丢人丢出了新高度呢……

陈世安还没定好性格,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狂帅酷拽?皮衣机车?职场精英?还是妖艳伪娘?

☆、chapter 15

“东正教?”

李文森仰头望着天花板,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个教派的名称从她少得可怜的宗教知识里摘出来:

“你是说基督教派系下那一群禁.欲主义者?天哪,乔,你应该和他们做朋友……”

“……”

乔伊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那不叫禁.欲主义,那叫隐修主义。”

“有什么区别,禁.欲主义的别称罢了。”

李文森不以为然:

“说实话自从你告诉我你加入了基督教后,我一直怀疑你加入的就是东正教这一个分支。”

东正教是基督教的三大分支之一。

就像世间一切事物的盛极必衰一样,基督教出现后不久,就分裂成了两个教派,一派是西派教会,以拉丁语为主,一派是东派教会,以希腊语为主,信奉民族,信奉平等,也信奉……禁.欲。

现在大街上可以看见的,像星巴克平民咖啡和Zara平民服装店一样随处可见的教堂,百分之九十都是天主教的教堂,基督的另一个分支。

当年……这个当年指的大概在公元后一千多年的时候,罗马主教慢慢成为整个西派教会的领袖,建立现代教皇体制。东西两派正式分裂,君士坦丁堡正教因为地处东方,又被叫做“东正教”,而西派自称公教,也就是现在早已烂大街了的天主教。

“我加入的不是东正教,是天主教,并且我加入天主教的唯一原因是进入梵蒂冈档案馆,而不是因为我信仰上帝。”

乔伊垂下眼睛,手里隔着黑色羊皮手套翻阅着一本他不知从哪里顺来的雕花硬皮本:

“梵蒂冈档案馆馆长亚奎-托马索是世界上最顽固的老人,他坚持要先加入天主教,才能进入档案馆,非基督徒根本想都不要想跨入那里一步。”

“我听说过他,亚奎-托马索。”

李文森点点头:

“我看过丹-布朗的小说,就是写《达-芬奇密码》的那个人,你曾说《格林童话》都写得比这本书好……他在书里提过这个馆长,听说历史学家们都叫他''门神''。”

“我觉得你应该少看一点这类虚构的历史宗教小说。”

乔伊淡淡地说:

“鉴于你卧室一墙之隔的地方,就躺着一位货真价实的历史宗教学家。”

“……我还是看小说好了。”

李文森又忍不住小声问了一遍:

“你加入的真的不是东正教?乔,我觉得你更适合那里……”

“当然不是。”

乔伊重新拿起手机:

“虽然反禁欲主义是一种愚蠢的想法。”

“可你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嗯……隐修。”

“……”

乔伊抬起头,沉默地注视了李文森两秒,才用一种高傲的语调,再度开口道: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想啊。”

“因为某一天我忽然发现……”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把目光从李文森脸上移开,不再直视她漆黑的长发,也不再直视她那一双,如没有月亮的夜空一般漆黑的眸。

他极其罕见地把一句话的开头重复了两次,尽管脸上仍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

“我忽然发现……禁.欲主义也是一种愚蠢的想法。”

“……我昨天已经把临床心理学的书都看完了,现在我在这方面也是专业的,乔,你真的不打算找我看一看吗?”

李文森同情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精神分裂得有点厉害。”

乔伊:“……”

……

西布莉的地板铺的是仿古纹的灰色地砖,朴素的格调,与地砖上华丽的巴洛克风格地毯形成一种强烈反差的魅力。

这真的,是一个很会生活的女人。

这不是一栋昂贵的别墅,这么偏僻的位置,西布莉继承的遗产,加上她不低的工资,完全可以支付得起。

别墅里,她也不曾看见西布莉有摆一件昂贵的装饰品,都是简简单单的东西。但生活的情调,本身和钱就没有多大的关系,品味的来源从来只是审美和情.趣。

然而此时此刻,这么一个美丽而有品味的女人,她的骨骸零零散散地落在她脚下。

这是一个人的死亡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这些焦黑的骸骨的主人,曾经和你我一样。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穿着长长的束腰呢子裙,坐在温暖的壁炉边,阅读、泡茶,抄写圣经。

而就在一个星期前,她们还在花园的小径上互相问候,西布莉用她冷冰冰的语调提醒她,花园的南面,饿死了一只猫。

……等等,猫?

李文森把心里模糊的感觉压下去,隔着塑料袋从地上捡起一本散开的《耶路撒冷圣经》,书本是摊开的,正翻到一百零三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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