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怀疑他?是他这个人一直有暴力倾向还是别的原因?”
“我怕他完不成跟夏冰清私奔的任务,选择暴力。”
“你提醒过他或暗示过他别使用暴力吗?”
“没有。”
“那你提醒过他或暗示过他使用暴力吗?”
“不可能,我怕的就是暴力,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说夏冰清对我那么信任,在我公司困难时还请我做了一单生意,这种无情无义的话不要说讲,就是一闪念我都觉得对她不敬。”
“你真认为刘青有能力说服夏冰清跟他私奔吗?”
“我犹豫过,但在没有更好的方案时我只能选择相信,虽然我没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却强迫自己百分之百地相信。”
“你跟刘青有联系吗?”
“没有,自从我把第二笔策划款付给他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他联系过你吗?”
“没有。”
“为什么你们害怕联系?”
他没有马上回答,仿佛被问住了,也好像在找理由。他眨了几下眼睛:“我怕麻烦,既然已经把钱全部付给他,我想这事就应该由他来处理。这是生意上的规矩,谁拿钱谁干活。而且夏冰清爱上他了,他们都爱上了还有我什么事?不可能我出钱请他爱我暗恋的人,还要听他讲那些相爱的细节,那会多难受。我们做生意的,大部分人都是做完一单就散伙,因为每做完一单双方都觉得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不愿意再见面。”
“你试图联系过他吗?或者说想没想过联系他?”
“在你们勘查夏冰清租房的那个晚上,也就是六月十七日深夜,我用公司的座机打过他的手机,但我听到的声音是该号码并不存在。他销号了,竟然没告诉我。”
“你为什么突然想打这个电话?”
“我怀疑他害死了夏冰清,想骂他。”
“你知道他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吗?”
“不晓得。”
“关于夏冰清爱上刘青这件事,你跟夏冰清核实过吗?”
“这是她的隐私,即便我想核实也不可能开口。”
“关于私奔这件事,你跟夏冰清核实或者试探过吗?”
“不可能核实。我当时的想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生怕一打听会引起夏冰清不必要的联想。她很敏感,自从跟刘青认识后,她就再也没跟我见过面。”
“她不跟你见面,你是怎么理解的?”
“我高兴呀,说明她不需要我这个听众了。她不需要我这个听众,要么是有了更好的听众,要么是再也没什么怨恨可以倾诉。像她那样的处境没怨恨似乎不可能,那就是找到了新的听众。新的听众没准就是刘青,虽然他的表达有障碍,但听觉一流。”
“刘青以前骗过你吗?”
“从来没骗过,他很讲信用,哪怕借我一本书或一支铅笔他都会还给我,这也正是我找他办这件事的原因。”
“徐海涛说他曾中途叫停这个策划,说是只要你停止,定金不用退。他叫停过吗?如果他叫停过,那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叫停的?”
“放他的狗屁。他一共找过我两次,两次都是在我办公室。第一次是二月二十号,他委托我策划并付定金;第二次是五月十二号,他批评我办事办得太慢,警告我必须在两个月内完成。”
“你觉得徐海涛应该付你那二十五万元的尾款吗?”
“应该,因为他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夏冰清不可能再去骚扰他的叔叔徐山川了。”
“你认为这个任务是你完成的吗?”
“不是,是我委托别人完成的。”
“也就是说,是你委托别人杀死了夏冰清?”
“我没有委托别人杀死夏冰清,我只委托别人不让夏冰清骚扰徐山川。我不希望发生不幸,但这个不幸却碰巧能证明我完成了徐海涛交给的任务。”
“你当时在电话里威胁徐海涛,说十天之内不付钱,别怪我出卖你。你说的出卖是想出卖什么?”
“就是吓唬吓唬他,没有具体的出卖内容。我当时想都出了人命,徐海涛肯定怕连累,一定会付我那笔尾款。虽然夏冰清被害不是我所愿,但既然她已经被害,生命已无法挽回,那我就不想便宜徐海涛,反正他有的是钱,而且我也想用这种方式惩罚他。”
“为什么想惩罚他?”
“因为这件事是由他引起的。”
“前面你讲述时,说徐海涛是给你下套子,是正话反说,是想让你杀人灭口,但你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什么还敢接下来?”
“我认为能完成,也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但我没想到执行人违背了我的意愿。”
“难道你不是正话反说吗?你说移民说私奔,故意不说那个你想说而又不敢说的字,就是那个像一把刀顶着你后腰让你感到不舒服的那个字。你把世外桃源形容得像个天堂,这是不是在暗示刘青把夏冰清送进天堂?”
“那是你的理解,但不能作为办案依据,你不能把心理活动当作事实。”
“你觉得夏冰清的死你该负多少责任?”
“道义上我该负一点责任,事实上我没有责任,我没有叫谁杀她。”
“你没有责任那是谁的责任?”冉咚咚气得用力一拍桌子,嘭的一声,吓得吴文超和邵天伟的身子同时一颤。
列车一路向西,行驶在崇山峻岭之中。冉咚咚望着窗外,她好像一直望着窗外,自从上车后。十二月了,窗外的大地在阳光照射下色彩斑斓。一座座山峰不时闪过,山脚一层浅绿,树叶依然密实,仿佛不受季节控制。山腰一层金黄,黄得都焦了,焦得没有一点杂质。山的上部是一层红,一树一树的红得鲜艳。其实,颜色的分布没那么死板,尤其是红黄部分大都交叉,偶尔几株浅绿挺立山腰,夹杂在红黄之间像排错队的学生,看上去色彩更为丰富。冉咚咚的脑海忽地跳出“灿烂”二字,她发现阳光和大地的颜色是那么强烈,眼睛的辨析度仿佛提升了,凡是目光碰到的地方色彩都浓了一倍。除了树的颜色,好看的还有山的造型,有的圆,有的尖,有的秃,不时闪过一两座形似动物的山头,也有类似人物肖像或人体器官的山体划过。群山该疏的疏,该密的密,看似随意安排却又像精心布局,疏的地方延伸出缓坡,可以看见村庄,密的地方山脉一浪叠着一浪,与蓝天白云相互映衬,把整个天空都拉低了。小溪除了透明就是白,白是流动中翻起的浪花,仿佛看见就能听见它们潺潺的水声。遇到平静的河面或者湖面,里面盛满了颜色,蓝天和山坡有多少种颜色水里就有多少种颜色。美,冉咚咚在心里惊叹。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安静地欣赏山水和天空了,不说一年半载哪怕三年两载能有一次这样的欣赏或远行,那也有利于心灵的疗愈。结婚后她没到远方旅游过,开始那几年是为了照顾孩子,后面这几年慢慢养成了不出远门的习惯,即使有假期也宁可在家补觉,或做做家务,或走走亲戚,完全忽略了大自然对人心的修复功能,甚至都不相信它有这种功能。婚前,她跟慕达夫有过两次远游,但那时他们正处于热恋中,所有的心思都在对方身上,才不在乎身外的世界,旅游仅仅是个借口,亲热才是真正目的。因此,她觉得旅游不宜过早,而应该是在爱情开始淡薄的时候,这时,对方的魔力消失了,自己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景物上。看着美景她感到惭愧,为唤雨和慕达夫没有看到而遗憾,就像自己吃了独食那样不厚道。她真希望这是一次旅游而不是去捉拿疑犯,真希望同行的不是同事而是唤雨和老慕。可这个想法在她脑海没保留多久,便被邵天伟、凌芳和小陆的谈话打断了。他们说着闲话,扯着朋友和同事们的是是非非,眼睛都舍不得朝窗外看一眼,仿佛那些美景是他们司空见惯的茶杯或办公室里的打印机。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捉拿刘青。刘青在六月一日购买了一张直达云南昆明的动车票,之后他的身份证信息再也没有出现过。五月二十八日,他注销了他的所有社交媒体。三十一日晚,他与父母告别,说是跟同学到外省做有机农业,而且还把前景夸张地描绘了一番,认为只有这样做农业才能拯救广大的乡村,并列举了这个行业里三个发财的例子,仿佛自己就是那三个中的一个。他父亲说不就是去做农民吗,何必换那么多说法?此话一出,他们的交流就终止了。冉咚咚从后台查他注销的社交媒体记录,发现他经常跟一位名叫“守拙归田园”的博主互动。这位博主在香格里拉县城注册了一家网店,网上销售大米、黄豆、鸡、鸡蛋、木耳、花生以及菌类等绿色食品,并配发食品产地照片。刘青每隔两天就在照片下留言,像是博主的托儿。查博主本尊,竟是刘青的同学兼前女友卜之兰。从六月六号开始,卜之兰的社交媒体上经常晒出束束鲜花,且大都是玫瑰,有一种爱情即来的架势。从后台调看,卜之兰六月十九号下午四点曾发布一张绝美的山谷风景照,但五分钟后即删。她在这张照片前留言:“来了一位帮手,即将有自己的食品基地。”冉咚咚认为这个帮手就是刘青。
第二天中午,他们一行四人到达香格里拉县城,找到卜之兰先前租住的房屋。房东说她半年前就把房子退了,搬到乡下去住了,具体是乡下的哪里,房东也不是太清楚,但房东听她说过一个地名——埃里。冉咚咚找当地公安局协助,把卜之兰晒出来的那张山谷照拿给他们辨认。他们经过打听,比对,确定卜之兰和刘青住在离县城二十公里的埃里村,那张照片是埃里村的实景。次日下午,当地警察小姜开了一辆七座的公务车,带着他们直奔目的地。五点,他们到达埃里坳口,把车停进树林,打算天黑之后步行进村。大家或蹲或坐分散在林子里,被眼前的一幕惊呆,都忘记了说话。这是一片舒缓的山谷,一条清亮的小河从山脚流过,二十来户人家沿河错落有致地排开,家家户户都有耕地,在耕地的外围是大片枯黄的草坡,草坡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马匹和牛羊。沿着草坡往上是成片的森林,森林在西斜的阳光照射下五彩斑斓,在五彩斑斓的上方,是透明的蓝天和白得像棉絮一样的白云。鸡犬之声传来,三三两两的人在河边淘米、洗衣、担水,炊烟从各家的屋顶次第腾起,像一条条白色的飘带在风中摇曳。小姜指着河边的房屋,说你们要找的人住在右岸往下数的第五栋,就是门前屋后摆满花盆的那栋,那是阿都家的房子,阿都十年前进城当教师,房子一直空着,一年前卜之兰花了一万块钱把它买了下来,重新装修,半年前入住。冉咚咚想刘青真的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简直就是神仙的居所,在这里,再烦的心事恐怕也会得到安抚吧。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像一块纱巾慢慢地挡住了眼前的景色,最后连自己也被罩在纱巾里。他们摸黑进了村庄,在狗吠声中敲开了房门。开门的是刘青,看见一下来了这么多陌生人,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卜之兰不知内情,问你们找谁?冉咚咚说刘青。她仿佛有了不祥的预感,脸忽地沉了下来。
当晚,冉咚咚他们在县公安局分别对刘青和卜之兰进行询问。凌芳和小陆负责询问卜之兰,冉咚咚和邵天伟负责询问刘青。
刘青的球鞋上和裤脚上沾着零星的泥巴,两只手皮肤粗糙,手指手背上细小的黑色的浅痕横七竖八,那是干农活时留下的印记。他的头发长了,还蓄起了胡须,脸和脖子被高原的紫外线晒成了褐色,与冉咚咚在照片上看到的那张小白脸判若两人。仅仅离家半年,他就被“世外桃源”塑造成了另一个人。冉咚咚问了几个问题,他都没回答,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好像冉咚咚说的是俄语。冉咚咚想是我问得不够巧妙还是他不想回答?她等待着,观察着,看见他憋得脖子都粗了嘴里也没蹦出一个字。她忽然想起吴文超说过他讲话不太利索,尤其是跟陌生人,特别是在有压力的时候。那么,他现在是在跟他的表达能力较劲吗?
“要不,你先别、别考虑,我的问题,”冉咚咚把语气变柔和,板着的脸也松弛下来,还故意把长句切成短句,仿佛在为他开口说话助跑,“或者,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凡是与夏冰清有关的,我们都想知道。”他的嘴唇动了动,连身体也摇晃了几下,像一辆熄火的汽车被人推着跑了几十米,引擎有了重新启动的欲望,但引擎终是没有响,就在冉咚咚即将失去耐心时,他突然爆出一句:“夏冰清不不不是,我我杀的……”有了这一句,就像恋人有了初夜,之后就再也不尴尬了。开始他说的是短句,每句都说得磕磕绊绊,好像嘴里含着一颗热石头,但他越说越流畅,越说句子越长。
他说我六月一号上午离开家,下午四点到达昆明火车站。卜之兰开车接我,直接把我接到香格里拉县城,当晚住在她的租屋,第二天就到了埃里,之后我就没有离开过埃里村,不信你们可以问卜之兰或者村民。夏冰清遇害,我是在网上看到的。对她的不幸,我深表同情,但也帮不上忙。吴文超要我帮她办理移民手续,她交了定金后又放弃了。她不是企业家,钱需要别人提供。她跟我订中介合同好像不是为了移民,而是要拿合同去跟别人要钱。我催了她五次,她不耐烦了,说我不是没钱,是舍不得离开祖国。没把她的移民办成,我怕吴文超叫我退那五万元定金,就骗他说夏冰清爱上我了。让我去勾引夏冰清,这是吴文超最差的一个策划。夏冰清怎么会爱上我?我是一个月光族,挣的钱顶不了花出去的钱,讲话又不利索,找我去勾引她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吴文超聪明,精明,很少策划失误,可见这次他是真急得没招了。我不想退定金,还想拿他后面的钱,就顺着他的思路瞎编,没想到他信了。按说他那么信任,我不应该骗他的钱,但是我想过远离尘嚣的生活,早就与卜之兰约好了。我讨厌父亲的冷嘲热讽,它像小时候我必须要打的预防针,不仅痛还会让身体过敏,起小疙瘩。我讨厌别人说我啃老,连我表姐那么善良的人也说我啃老,不就借她两千块钱嘛,她竟然说再这么啃下去,我连父母的骨头都要拿来熬汤了。我还讨厌那些骂我结巴佬的人,只要我办事慢一点或者没有把事情表达清楚,他们就会说难道讲话卡壳会卡壳智商?好像有钱有位置有辈分有流畅的语言就有随便骂人的权力。总的来说,我讨厌城市,讨厌人群,早就想跑了。谁愿意结巴?就像谁都不愿意穷。穷,我们还可以骂骂别人不公平,但结巴或者身体天生出了故障,你骂谁去?你能骂父母不公平吗?或者你去骂天老爷?你连骂的对象都没有。
一年前,我跟卜之兰在社交媒体上重新取得联系。我们在大学谈了三年恋爱,毕业时她连行李都没拿,人便消失了,手机号码也注销。这事就像一块砖头拍到我的脑袋上,有一年时间,我的脑海里都是轰鸣,还不时发出刺耳的嘎嘎声。我不知道嘎嘎声是什么声,后来我到了埃里,才发现那是木门开合时的声音,因为门的榫头不够润滑,每一次关或开,木门都会发出那种声响。当时我被这种响声烦死了,但现在我理解为一种召唤或暗示。毕业后,我求职没心情,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着,就像一个矛盾体,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曾在我怀里那么软的人心肠怎么会突然变硬?离开时连声招呼都不打,好像恋爱是假的,生活是假的,就连时间空间都像是假的。
那三年,我们同吃同住,热天都不穿衣服,我拍她一下,她拍我一下,然后就滚床单。我们拥抱时亲吻时的狂热,历历在目,连她身体的每一次扭动我都能清楚地回忆起来。越想越不对劲,我怀疑她被暗杀或者绑架了。我去她家找她父母,她母亲说别找了,你跟她不合适。我问为什么不合适?她说因为我的耳朵没有耳垂。干吗要有耳垂?她母亲说因为有耳垂才有福气。这不是理由,而是托词。我说如果不合适,那你让卜之兰亲口跟我说。她母亲沉默,仿佛要用沉默把我赶走。卜之兰一直没出现,我在她家客厅住了一星期,她母亲说别等了,卜之兰出家了。我问,她在什么地方出家?她母亲说不希望我去打扰。我说她为什么要出家?她母亲说有解不开的心结。她家住在二十八楼,我站在阳台上,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我连跳下去的心都有了。但她母亲说活着,还有可能,你要是真爱她就再等几年,没准她修行够了又还俗呢。这句话像火星子,驱散了我心里的黑暗。我把想跳下去的心收回,也想找地方出家。我在网上搜索寺院,最想去的就是普陀山。我打电话询问有关部门,他们说想出家必须三证齐全,即身份证、父母同意本人出家证,以及当地政府出具的清白证。其余两证没问题,但父母同意证肯定拿不到,于是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寻思着找个地方隐居,过世外桃源的生活。但过这种生活也需要钱,我没有,只能空想。
七月五号,一年前,博主“守拙归田园”在网上“艾特”我。她为什么要“艾特”我?是不是想要我买她的农产品?我产生了好奇,翻开她的博文和风光照,发现那些照片美得不要不要的,一看就是我脑海里想象的“世外桃源”。从她的言行,我知道她是女的,但网上没有她的一张照片,弄得挺神秘。神秘就像小时候躲猫猫,躲一时半会儿还有人找,但躲太久又不弄出点动静的话,那找的人就会失去兴趣,甚至干脆不找。我对“守拙归田园”的好奇心慢慢消失了,只是出于好感,久不久给她的产品点点赞。断断续续点了两个月的赞,她私信我,说她姓卜。我的身体突然一麻,像遭遇电击,差点晕倒,原来她就是卜之兰。我又惊喜又怨恨,一连扇了手机五个巴掌,甚至想取消对她的关注,但过了几分钟我又想跟她说话,想狠狠地拥抱她。一星期,我不理她。她每天发来一到两张照片,不是香格里拉的,而是她出家时的。她穿着尼姑服在尼姑庵里念经,打坐,在院子里扫地,在山路上挑水。这是我在她不辞而别四年后,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还是眉清目秀,外加一点楚楚可怜,眉清目秀到处有,楚楚可怜蛮难找,就像煮菜时的调料,让她一下鲜美起来。不看照片,我还可以用不搭理来报复她当年的不辞而别,因为四年来虽然我常常想她,但想着想着就不那么具体了。可一看照片,她与我做过的一切立刻具体起来,就像照片里的人物突然动了,我没忍住,主动跟她联系。她说她还俗了,在埃里买了一栋农房,租了一些耕地,想做一个有机食品种养基地,遗憾的是身边没有帮手,如果有个帮手,那就心想事成了。我说做种养基地需要钱,她说她不缺资金,这两年网上销售赚了不少。她过着的生活正是我日夜向往的生活,但我不好意思两手空空去投奔。她说你比多少钱都值钱。就这一句,把我感动得……刘青抹了一把眼眶,仿佛现在还在感动。他说我已经好久没听到别人的表扬了,我看过一些资料,说植物你天天跟它说好听的,它会长得更茂盛,水你给它听音乐,它的结晶体会更漂亮,何况是人。我读大学时的那些优点,快被周围的人埋汰光了,听她这么表扬,身体立刻茂盛,心情马上开花。我收拾行李,恨不得第二天就见到她,但经过一夜的思考,我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我不够自信,就在快要点购动车票的时候,我悬在手机屏上的手指悬了许久,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我问她毕业时为什么突然蒸发?她说你来我告诉你,你不来我干吗要讲?我很矛盾,想立刻出发,又记恨当年她离开,想甩着空手去,又想等挣到钱了再去。等了七个多月,我终于等来了吴文超的这单生意。人一旦有了钱,心情就不太一样,连心胸都变得宽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