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决心与荣典(1 / 2)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萨默尔先生。”在这位英国外交部的官员跟自己打了招呼之后,夏尔也面带笑容地走了过去,朝他伸出了手。“这次换我来接待您了,希望能够在这边,让您感受到我之前在您那边感受到的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已经感受到了,先生。”詹姆斯·萨默尔十分殷勤地握住了夏尔的手摇了起来,“我在您这里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这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唯恐我担当不起您这样的热情。”

     “我在女王陛下那里曾经也受宠若惊,所以希望用同样的热情来回报英国,所以您根本没必要过意不去,这是我应该做的。”夏尔还是十分和气,然后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我十分乐意向英国人展示我的诚意。”

     “无疑我看到您的诚意,不光是在这里,而且还在几乎所有地方。”詹姆斯·萨默尔顺从地坐了下来,然后依旧十分恭敬地看着夏尔,“大臣阁下授意我代表英国商业界,感谢您在之前的商业协议当中所出的力。”

     他所说的商业协议,就是指之前英法两国就煤出口所订立的商业协议,在夏尔的支持下,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责成商务部一改旧日的作风,以极快的速度和英国人达成了协议,并且还特意降低了煤出口的关税,堪称是新朝特有的高效作风。拿破仑三世陛下也借着这个机会,在执行他的执政理念的路上走出了坚实的一步,在法国旧有的已经不合时宜的高关税壁垒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在这个协议当中,英国的商人当然能够得到巨额的利益,不过英国政府并不仅仅是为商人们得到的利益而感谢法国,而是为了其中所体现的诚意——拿破仑三世皇帝和他的忠实走卒们,看来在亲英的路线上面是坚定不移的,为此他们甚至愿意让法国付出商业上的让步。

     在大陆上,英国人多了一个坚定的盟友,它强大有力而且拥有极其重大的影响力,足以使得英国人在欧洲大陆上、乃至在整个世界,都可以得到令人鼓舞的帮助。就算是英国人,也难以拒绝这样的帮助。

     “我当然愿意在各方面帮助英国,但是这件事不仅对英国有利,对法国也有利,所以这是一项互惠互利的协议,随着法国船舶规模和技术的发展,大规模应用蒸汽船将是必然趋势,所以对贵国的煤我们非常需要。”夏尔依旧颇为谦和地说,“我和皇帝陛下都坚定地认为,英法这样两个拥有强大实力的国家,应该在经济上互相提携,共同发挥自己的强大实力,维护欧洲的和平。”

     “您说得对,特雷维尔先生。我们也认为英法两国之间应该紧密地合作,而且在所必须。”詹姆斯·萨默尔马上就表示了赞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为欧洲制定一种新的切实可行的秩序,并且让这种秩序得以延续下去。”

     “新秩序,对,我们要的就是一种新秩序。”夏尔颇为豪迈地挥了挥手,“在这样的新秩序当中,各个民族都能享有应有的权益,每个国家的主权都能够得到尊重,而两个伟大的国家则作为欧洲的保护人,让每个欧洲国家都免于被铁蹄所践踏的恐惧。”

     “您说得实在是太好了,先生,如此雄辩而又充满了激情的讲话,在我们国内也很少见,可惜我并不是议员,无法在议会上引用您的话。”詹姆斯·萨默尔连连点头,显然在着意恭维他“不得不说,您就算生在英国,也可以在下议院当中大出风头了!”

     毫无疑问,夏尔的话十分对英国人的胃口,倒不是说什么权益和主权之类的高调,而是夏尔所未说出的基调——每个国家的边界都应该得到尊重,大国不应该扩张无度,欧洲大陆必须保持某种强国之间的均衡。

     而这正是英国人最想要的。

     不过,夏尔的话却未必发自内心,说到底尊重各国权益只是一种权宜之计而已,在帝国高层的内心当中,恢复旧日帝国的辉煌一直都是深藏于心的梦想。

     法国现在刚刚从几十年的动荡不安当中走出来,需要的是慢慢地恢复影响力,而不是一开始就同欧洲为敌,他们当然乐意为自己找寻到一种借口,把排斥其他大国说成是维护欧洲秩序。

     说到底,对眼下的英国人来说,法国并不是迫在眉睫的对手,那个已经扩张到了巴尔干和印度门口并且打算继续扩张的帝国才是。

     “很高兴能够得到您这样的夸奖,我对英国传统的政治形式也充满了好感,在贵国的议会当中,多少有关于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政策都得到了良好的辩论以及执行。”夏尔先是笑着恭维了他一句,然后,马上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这种政治形式,有时候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困扰……”

     “什么样的困扰呢?”詹姆斯·萨默尔马上问。

     “一种对贵国政策不确定性的困扰,尤其是在一个十分迫在眉睫的问题上,我们生怕贵国在激辩当中迷失了过去的方向。”夏尔平静地解释着,“我们是一个帝国,皇帝陛下的意志就将得到彻底的贯彻,而且我们可以执政很多年,也许甚至到我老年为止我都可以活跃在政坛上,发挥我的影响力,也让英法的伟大联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可是英国可就未必了……贵国的政府更迭很快,而且经常迷失在议会的泥淖当中,有时候继续十分有远见的政策,也在长时间的辩论当中变得寸步难行……在平常的问题上,也许这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麻烦,但是在一个至关生死的问题上,如果我国行动了而贵国踌躇不前,那么我们就会陷入到一个尴尬甚至危险的境地当中……”

     虽然夏尔说得比较隐晦,但是詹姆斯·萨默尔当然明白夏尔的意思是什么。

     在夏尔离开了英国之后,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一年,但是英国政坛出现了十分重大的变动,因为一些国内的问题,辉格党内阁在议会当中受到了强烈的攻击,罗素首相不得不宣布内阁总辞职,而外交大臣帕麦斯顿随之去职。

     继任首相大位的是反对党保守党的德比伯爵,组建的新内阁自然也是原本属于反对党的内阁。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情况,法兰西帝国的高层们害怕英国人突然政策转向,自然也是十分符合情理的。

     而这正是詹姆斯·萨默尔来到法国的原因之一,他需要消除法国人的这种担心,告诉他们,英国的政策仍旧没变。

     “没错,在这一年当中,发生了很多事,我国的政界也出现了一些变动,先生。”他先是点了点头,承认这种变动确实存在,然后马上按照之前的说辞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请您相信,尽管某些政见有所不同,但是在英国的根本利益问题上,任何党派都不会有多少区别的——英国人爱好扶危济倾、希望维护欧洲大陆和平与安宁的特质也绝对不会改变,我们政府之前作出的承诺、所承担的义务也更加不会改变。”

     正因为害怕法国人退缩,所以新政府在成立伊始就注意维持两国的关系,并且着意保证之前一届政府的承诺和义务将会绝对地予以延续。

     因为詹姆斯·萨默尔在之前世界博览会时特雷维尔先生访问英国的时候,负责担任过接待他的职责,外交部的上层人士们认为他们之间多少有些交情,所以就特别将他叫了过来,一方面方便两边交流,一方面也是为了显示英国政府对特雷维尔先生的重视。

     无论是英国女王,还是首相德比伯爵,都希望将英法之间的这种默契继续延续下去,并且将这种默契最终化为一种所到之处无比画作齑粉的强大威力。

     听到了这位英国外交官员的着意保证之后,夏尔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了,他紧紧地盯着对方。“我可否认为,德比伯爵是在跟我们承诺,如果我们某一天不得不去抵抗某个入侵欧洲的国家,英国会发扬它旧有的侠义精神,同我们一起抵抗??”

     “毫无疑问我们会这么做,因为这是我们的义务。”带着一种莫名的骄傲,詹姆斯·萨默尔昂首挺胸,“在这样事关整个欧洲和平的事业上面,英国绝不会落于法国身后,不管是任何党派都是这样。”

     顿了一顿之后,他再加上了一句,“女王陛下也十分乐于向您做出同样的保证,先生。她想要让我告诉您,您是她的朋友,也可以在任何时候得到她的善意和帮助。”

     “我真的十分高兴!英国人证明了自己为什么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夏尔喜形于色,显然对英国人如此明确的保证、以及女王陛下如此殷勤的待遇而倍感高兴,“萨默尔先生,我也可以跟您保证,法国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我们将会调动法国的一切资源,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来抵抗对欧洲和平的任何威胁。”

     “我们也同样在做这些事,先生。”詹姆斯·萨默尔轻轻点了点头,“现在,对和平的威胁已经日渐增长,我们需要抓紧时间行动——有确切的情报证明,俄国人已经在俄国和土耳其的边界调集军队,并且俄国外交界对土耳其也开始了外交攻势,一场俄国对土耳其的战争恐怕已经迫在眉睫了……”

     “如果谁都不管的话,恐怕土耳其也难以抵挡俄国人的狂潮吧。”夏尔明知故问。“土耳其是个衰弱腐朽的国家,而且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是的,我们也相信如此,如果没有任何行动的话,土耳其将会在这场战争当中蒙受可怕的失败。”詹姆斯·萨默尔一点也没有给土耳其人颜面,直接就点头表示认可,“并且,我们外交部认为,这种失败可能是致命的——也就是说,俄国甚至有可能会借机一举击溃土耳其,让土耳其再也难以从这种失败当中恢复过来。”

     “这确实是相当不让人愉快的前景。”夏尔冷静地评价。

     “不仅令人不快,而且令人无法忍受,如果土耳其崩溃了,俄国人就将打入巴尔干、甚至打入到君士坦丁堡,欧洲的堡垒将会坍塌,俄国人将会得到无需顾忌就进入地中海的自由,这样的前景,我国政府是难以忍受的。”詹姆斯·萨默尔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现在土耳其人已经感受到了这种威胁,他们在向我国求救,而我国政府也已经开始斡旋,希望将这种对和平的干扰平息下去。”

     “希望一切都能够平息下来。”夏尔当然听出了这位外交官员言辞后所隐藏的冰寒,“但是我想我们不能将一切寄托在人们的善心上面,尤其是我还认为沙皇并没有善心可言。”

     “我不能评价一位君主,先生,不过我想您是对的。”詹姆斯·萨默尔巧妙地表达了自己对沙皇的态度,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俄国人很有可能不听劝告,因为俄国人只认识实力,我们已经开始调集海军,预备一切不祥的事态发生。”

     所谓不祥的事态,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但是却不能这时候就明说出来。

     “希望一切能够归于平静,否则……就太让人遗憾了。”夏尔笑着叹了口气,“请您放心,法兰西帝国将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欧洲秩序延续下去。”

     “我们也深信如此。”詹姆斯·萨默尔向夏尔躬了躬身,“英国将会以自己的全部实力,来遏制一个大国扩张无度的行为,任何抵抗侵略的国家都会得到我们的帮助,不光是女王陛下,不光是政府,而是我们整个民族都这么想,对此您绝不需要担心。”

     说到这里,就没必要更加深入了,詹姆斯·萨默尔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英国人绝不退让的决心告诉了夏尔,也将战争可能不可避免的消息暗示给了这位法国要人。在这种行将到来的战争当中,他们需要法国同他们步调一致,否则英国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全部实力扑上去。

     英国政府已经判断俄国人正在准备挑动战争,而这对早就想要教训教训俄国的英国人来说,不啻是一种极好的机会。

     “不得不说,您的表态,终于让我放下心来了。”夏尔笑得更加欢畅了,“我衷心祝愿您在接下来的巴黎之行当中一切顺利。皇帝陛下十分高兴贵国能够颁授给他嘉德勋章。”

     在加莱港的会晤之后,詹姆斯·萨默尔将会前往巴黎,并且将嘉德勋章带往那里,而英国驻法大使将会为法兰西皇帝授予嘉德勋章——这种勋章,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骑士勋章之一。也是英国的最高荣誉勋章。

     这种勋章的颁布范围仅限于英国国君、威尔士亲王和最多24名在世成员,以及少数特例成员,例如与英国交好的外国君主,每次颁发这样的特例勋章需要一个特别的法令,而路易·波拿巴也将成为这枚勋章的获得者之一。

     这不仅是一枚勋章,还是一种宣示——英国王室和政府,承认法兰西帝国皇帝的地位,也承认法兰西帝国,并且将它看成是自己的重要伙伴。这对喜好虚荣的拿破仑三世来说,当然也是个大好的消息。

     “特雷维尔先生,您也是我们的重要朋友。”詹姆斯·萨默尔再度恭敬地向夏尔躬了躬身,“女王陛下将会为您颁授大十字巴斯勋章,以展现和您的友谊,以及感谢您在两国关系当中所作出的贡献。”

     在1725年,乔治一世为设立了巴斯骑士团,并且设置了巴斯骑士勋章,作为一种荣典授予给本国或者外国的要人。

     它的全称是‘最尊贵的巴斯军事勋章’,分为三个等级,而最高等级的勋章就是大十字巴斯勋章,可以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得到这样的荣誉,维多利亚女王特意授予他这样一枚勋章,倒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恩典了。

     “感谢陛下!”微微有些意外之余,夏尔马上就对维多利亚女王的盛意表示了感激,“不过……我真有些惶恐,毕竟我只是遵照陛下的嘱咐而为两国关系奔走而已,并没有做出太大的贡献……”

     这种谦让的话,詹姆斯·萨默尔当然不会当真了。

     “您是英国政界最为熟悉的法国要人,并且您在去年的访英之行当中,也表现得足以令我们尊重……所以这是政府和女王陛下的共同意见,还请您不要推辞。纵使您现在不在外交部,也请您在之后继续在两国关系当中发挥新的影响力。”

     自从夏尔离开外交部之后,外交大臣也被换人了,德·图尔戈侯爵去职,老外交官埃德蒙·德·瑞接任,不过英国人明白,帝国的外交大权,肯定还会继续掌握在帝国皇帝手中,而他的亲信智囊,也肯定将会在外交问题上发挥巨大影响力。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夏尔笑了笑,表达了感谢,“我会尽快回到巴黎的,领受贵国的恩惠。”

     说起来,他已经得到了法国的荣誉军团勋章,奥地利的大十字利奥波德勋章,现在又将得到大十字巴斯勋章,这都是人臣所能得到的顶级荣典了。

     他有些好奇,以后俄国和普鲁士会不会也给他颁授最高勋章,让他来个五星齐聚呢?

     大概会的吧,他冷笑着心想。

    七夕特别篇

     这是另一条平行世界线……

     1857年8月9日。

     这是一个烈火骄阳的日子,感受不到任何初秋的凉爽,街面上一片死气沉沉,平日里熙攘的人群现在却变得极为稀疏,就连蝉鸣都像是有气无力的呢喃。

     在这样一个令人死气沉沉的日子,任何人都免不了无精打采,许多人都外出旅行,或者在乡间消夏,人即使在法兰西帝国位于巴黎第十二区贝尔西街139号的财政部办公大楼当中,职员们也只是沉默地工作着,看不出多少激情来。

     不过,在这幢大楼的最深处,自有人以一股几乎永远精力充沛的力量支撑着这个部门,用他无可动摇的意志力,来催动这颗法兰西帝国经济心脏渡过一切艰险,平稳运行。

     在人员济济一堂的会议室当中,帝国财政大臣、克尔松公爵夏尔·德·特雷维尔端坐其中。尽管今天骄阳胜火,但是他依旧身着正装,就连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会议室中的其他人们也同样身穿着正装,表情和大臣阁下一样严肃,这种严肃来自于经济部门和金融行业所特有的那种高傲矜持,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宣告自己在国计民生当中的地位。

     幸好会议室当中四角所摆放的冰块,让他们得以在这样的酷热当中维持体面,否则恐怕每个人都要汗如雨下了。

     不过,即使有冰块在为大家降温,但是现在会议室当中的人们,仍旧感觉到汗意浓浓,有些人甚至时不时用手绢涂抹自己的面部擦汗。

     今天的议题有些沉重,也难怪他们表现得如此不安了。

     在座的各位要么是财政部的高级官员,要么就是法兰西银行的重要董事,经济界的重要人士们齐聚一堂,而这当然不是正常情况——就在今天早上,克尔松公爵特意将他们召集了起来,然后将自己最新的决定公布给了他们,惹得他们如此震动。

     他们倒不是反感公爵大人的举动,相反,虽然他还十分年轻、虽然他担任帝国的财政大臣才只有一年多,但是他那种雷厉风行的气魄和精明强干的头脑早已经得到了官员们的认可,人们都认为他是帝国财政大臣的适当人选。

     可是即使如此,大臣阁下今天公布的消息还是太过于让人震惊了一点。

     “简单而言,我就是要加税,”在他们都看完了备忘录之后,公爵大人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主题,“不仅要加税,我们还要在近期之内就收缩各省土地信贷银行的头寸,将国营从一部分令人遗憾的亏损事业当中解脱出来,让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去解决那些更重要的问题,具体的举措备忘录当中都有,想必你们都已经看到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大家还是没有从震动当中恢复过来,事实上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表示支持——大臣阁下提出的举措动静太大了,势必要牵涉到方方面面。

     “我认为沉默和不必要的拖延,对大家都毫无益处,”看到大家还是如此沉寂,公爵忍不住开始催促了,“而且,我们也承受不起这种拖延了,法兰西的经济已经陷入到了一个十分疲弱的境地,如果我们再不加以疗治的话,它迟早会病入膏肓,让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治理。我们必须趁着我们还有时间,尽快来解决这些问题。”

     仿佛觉得自己说的话还不够重似的,他又强调了一遍,“是的,局势危急。在1852年,法国政府一年的支出是15亿法郎,收入13亿,赤字两亿,这虽然是个令人遗憾的数字,但是我们用扩大债务的方法还能支撑;可是为了打赢克里米亚战争,我们的财政要应对严重得多的负担,1854年我们支出了23亿,1855年我们支出了20亿,这两年我们就背上了接近20亿法郎的赤字!这真是令人遗憾。虽然我们这两年已经严格限制了支出,而且想尽办法扩大了政府的收入,但是我不得不说我们的境况艰难,并且情况很明显,我们要是再无所作为的话,境况只会更加艰难。”

     因为是内部讲话,所以大臣的话简单明了,短短几句就将帝国如今面临的财政困难给勾勒了出来。

     原本路易·波拿巴就执行着扩大公共财政支出以维持就业和景气的政策,而当不断扩大的政府债务再碰上克里米亚战争这样的巨兽时,政府的赤字和债务如滚雪球一般扩大也就顺理成章了。

     虽然战争的胜利为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以及他的智囊宠臣们赢得了威望,也赢得了国民的欢呼,更加为夏尔得到了一个克尔松公爵的头衔,但是财政上的代价,毕竟是需要以现实主义的态度来面对的。

     而作为皇帝陛下最为倚重的助手之一,克尔松公爵被任命为财政大臣正是这种现实主义态度的体现,皇帝陛下希望他这位年轻的宠臣用他的头脑和魄力来解决这些问题,挽救已经陷入到了泥淖的帝国财政。

     而公爵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一上任之后他就以各种应急举措维持了政府开支,并且稍稍缓解了债务压力,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应急举措不能持久,所以在上任一年多以后,已经坐稳了位置的他终于决定采取强力举措,一举解决问题。

     “大臣阁下,我并不反对您的提议……”一位法兰西银行的董事擦了擦自己的眼镜,然后略微有些紧张地说,“但是您的举措动作很大……我们必须经过谨慎的讨论才能够得出结论。”

     “我们当然需要讨论,这正是我将各位召集过来的原因,不过我想要告诉各位,没有任何重大危机是靠讨论才得以解决的,而是靠行动!我们现在就是身处在危机当中,必须靠行动来解决!”大臣阁下的态度软中带硬,“热米尼伯爵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虽然他还在考虑,但是他应该能够理解我的立场的。”

     在前任法兰西银行总裁德·博旺男爵猝然去世之后,加布里埃尔·德·热米尼伯爵接任了法兰西银行总裁的职位,男爵原本是大臣阁下的岳父,两个人之间可谓是配合亲密无间,可是热米尼伯爵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并不反感公爵,但是他是一个十分保守的人,不太喜欢公爵一贯的激进措施,因而财政部和法兰西银行最近的步调就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协调。

     这种不协调,对政策的伤害很大,但是夏尔也只能无可奈何,毕竟他纵使大权在握,也没办法让所有人都无条件服从自己,所以他只能以个人的强势态度、和合理的建议与举措,来强行推进自己的政策。

     不过,虽然明着说是要为解决帝国的债务问题,但是实际上他也是想要借此让法国的银行业进行一次大洗牌,彻底让散乱的银行业秩序化,并且让法兰西银行变成无可替代的中央银行,履行应有的职责。

     “如果总裁有了定见的话,我们并不会阻拦……”如同夏尔所预料的那样,这几位董事的态度马上改观了。

     “谢谢诸位的合作。”公爵终于点了点头,“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另一个消息。为了扩大政府事业的财源,对铁路相关事业的税收细则,我们将会马上制定出来,到时候会一并公布,顺便从公布之日开始,所有铁路企业在市场上发布的债券都要加征印花税。”

     “是吗?”大臣阁下的话在会议室当中引发了一阵骚动,几乎每个人都难以置信地互相看着对方。

     众所周知,克尔松公爵之前是帝国的交通大臣,全面直管铁道事业,而为了鼓励铁路事业的蓬勃发展,在他的游说之下,帝国皇帝下令对铁路事业的相关事宜进行免税优惠,以刺激商界的动力。人人都知道公爵从中得到过多少好处,如今他居然肯亲自打破这种藩篱,让帝国从中获取更大的财源,实在令人震惊和敬佩,由此也可以看到,公爵阁下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大臣阁下如此举措,既然大家明白了他的决心,也让大家明白了此事他一定会推行到底,不会容许任何人阻碍。

     “祝您一切顺利,阁下。”每个人都没有打算当面忤逆他。

     在召开完了这次至关重要的会议之后,克尔松公爵大踏步地走出了财政部的大楼。出来之后他才感受到那种暑热,于是不禁直接将外套脱了下来。

     随从和车夫早就等着公爵阁下了,在他登上车之后,直接载着他向公爵的府邸飞驰而去。

     公爵的府邸,原本就是富丽堂皇的德·博旺公馆,在这接近十年当中,公爵夫妇两人将这里打造得犹如是皇宫一样。就在不久之前,公爵大人的30岁生日就在这里举办,可谓烜赫一时。

     在德·博旺男爵去世之后,这座公馆也正式成为了特雷维尔家族的私产。

     而在夏尔还在路上飞驰的时候,府邸当中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寂静。

     仆人们按照夫人制定的严格家规,沉静地按照工作中的路线逡巡,虽然花园的花欣欣向荣,虽然富丽堂皇,但是一切都是那么寂静,仿佛要以此来宣示主人的威严似的。

     在宅邸的小花厅当中,萝拉·德·特雷维尔公爵夫人,以期一贯的高傲态度,端坐在座位上,耐心地听着报告。

     她如同往常一样,穿着昂贵的青色纱裙,裙子上的花纹修饰着细白的皮肤,袖口还犹如17世纪风格一样蓬松,将她衬托得格外鲜丽,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柄象牙质的折扇,象牙圆润的光辉,将夫人的手衬托得越发细白。

     尤其与众不同的是,她的腿上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这个女孩不过四五岁光景,精致白皙,也穿着同样华贵的裙子,不过虽然面孔尚有,但是却严肃到看不出什么表情。公爵夫人本就显得十分年轻,再加上这个小女孩,母女两个简直就像是耐心雕琢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偶一样。

     “夫人,现在我们的人在苏伊士已经开工了,预计将在10年内挖通这条运河。”这位穿着正装的商人,弓着腰站在夫人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资金上面有什么问题?”公爵夫人面无表情地问,“这样的工程,不超支是不可能的,最后恐怕需要几亿吧。”

     “我们的预算现在还够用……夫人……”也许是害怕被夫人暗讽,这位商人连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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