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她願意主動送他一次禮物，就這麽拒絕，她心底也會不好受的吧。

他不願意自己的所為令她難受。雖然她也未必會因為他的拒絕而難受。

所以，禮他收了。她不想欠債，那他就如她所願的讓她還清。

其實這世間的人情，向來都是有來有往，看起來像是徹底算清楚了，但他救她，她送他禮物，是真的算清了？還是彼此之間的羈絆，更深了呢。

誰說的清楚呢，起碼李靜淳從來沒有送過任何一個男子衣服。

他是第一個。

南宮凜的手指不經意碰到了紅衣上的花紋，卻發現仿佛碰不到花紋的紋路一樣，柔軟如雪。低頭細看了一下，才發現這紅衣上隱約一副潑墨畫的刺繡若隱若現，看似有卻又無。尤其是用手摸上去，仿佛沒有刺繡一樣。

這種繡技名為墨隱繡，是比雙面繡和微繡都更難的的一種女紅技巧，全天下也就只有皇室的一兩個繡娘會，因為太難學，幾乎快斷了傳承，以至於這種墨隱繡的衣服，有一件是一件，每一件都價值千金。

墨隱繡的衣服只進貢給皇帝和後宮妃嬪，作為聖眷正隆的南宮凜也獲得過皇帝的賞賜，所以他才能一眼認出來。

尋常人就是看見了，都不知道這衣服的了不起。

但就是皇帝賞賜的那一件衣裳，感覺也不如這一件精致。李靜淳絕對買不起這樣一件衣裳，所以這一件……

“這是你……做的？”南宮凜訝然。

李靜淳低垂著眉眼，“小女子手藝粗陋，難入世子的眼，讓世子見笑了。”

誰說李靜淳在他面前恭謹守禮的，這句話分明就是在賭氣剛才他不屑要她的禮物。這手藝要是粗陋，那天底下的繡娘都該羞愧而死了。

“如果知道是你做的，我剛才就不生氣了。”南宮凜抿唇，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剛才那一丁點不開心也拋之腦後了。

他沒想到，李靜淳竟然會親手做衣服給他。

她親手做的。

一針一針繡的。

“你這一個月沒出門，就在家裏做衣裳？這種繡技很難，你的手……”南宮凜眉峰一皺，一把抓住李靜淳的手。

看見她纖纖玉指，依舊雪白如玉，沒有包成小粽子，這才松了口氣。

沒有刺傷。

“我女紅要是差到能刺傷手，那也就不配被世子賜牌了。”李靜淳被他弄的一頭霧水，自己像是會因為這種小事受傷的人？

南宮凜抿唇一笑，“確實，李靜淳沒有這麽笨。”

當然知道她厲害，但是，不親眼看一下，就不會放心。

“咳，我實在是不想打擾兩位，但是二位，你們擋在大門口，能讓老夫先進去嗎？”賽華佗咳嗽了一聲，憋著一臉笑意。

他剛剛回到雲笙水榭，就看見大門口南宮凜和李靜淳手拉手，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他老人家其實在外面多等一會也沒事，只是怕大街上人來人往，這一幕落到有心人的眼中，影響李靜淳的清譽，給她添麻煩。

賽老神醫，也是一番好意。

“賽神醫。”李靜淳嚇了一跳，連忙抽出自己的手，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笑的一臉意味深長的賽華佗，解釋說道，“賽神醫，我和世子並沒有什麽……”

賽華佗摸著白花花的胡子慢悠悠踱步走進來，“四姑娘不用解釋，老朽打擾了。二位不如換個僻靜地方繼續。”

說著，又對南宮凜怪異地笑了兩聲，仿佛在說，喲呵，看不出你小子竟然還有調戲女子的一天？

南宮凜面無表情掃了賽華佗一眼，拉著李靜淳轉身便重新往大殿的方向而去。

李靜淳猝不及防手就再次被他握在手中，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拉著走了。

等等，南宮凜你拉我的手幹什麽，旁邊還有人呢，都被外人看見了。

不對，沒有人也不能拉我的手。

申時，景華行宮，瓊芳宴。

今年的瓊芳宴格外熱鬧，除了排名前一百的閨秀們，還邀請了江南一些才子，江南四大才子之中林士銘、沈蘊風都在。

除此之外，早就被罷黜了選秀資格的程玉嬌也被邀出席。

倒是一直處於風尖浪口的李靜淳沒有來。葉清瑤孤身一人，並沒有和她一起。

“奇怪了，今日瓊芳宴怎麽不見李靜淳小姐？”一個閨秀詫異說道，“慕兮小姐獲得了七枚上牌，雖然沒有考滿八科，但是以這樣的成績，朝凰書院總不可能漏請了她吧。”

另外一個閨秀已經接過話說道，“那是你孤陋寡聞了。難道不知道江南都在傳揚葉四小姐的上牌來歷不正嗎？我看她是怕今日在宴會上又被人當面指責，臉面上不好看，所以不敢來了。”

“不會吧，慕兮小姐第一輪獲得了四枚上牌，實力當之無愧，怎麽就來歷不正了？”武靈雁困惑問道。

那閨秀搖頭說道，“正是因為葉四小姐擅長德禮文算，能夠拿到四枚上牌，肯定耗費心血，所以她在女藝上也不可能還有那麽多空閑時間學習吧，沒發現六大藝除了早早拿到的三枚上牌，其他的，她一科都沒有考嗎？”

“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吧……淩萱兒小姐不照樣是拿到七枚上牌嗎？慕兮小姐怎麽就不能拿七枚上牌了？”武靈雁皺眉。

那閨秀說道，“淩萱兒小姐成名已久，一直都是江南當之無愧的第一閨秀，她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琴棋書畫能拿到上牌無可懷疑，畢竟以往的文會上大家也早就見識過了。可是葉四小姐除了那一副畫，也沒什麽流傳出來的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你這麽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只是靖安世子一向公正，我怎麽都不相信他會徇私。”武靈雁還是不肯信。

那閨秀說道，“我也不信世子是這樣的人，外面傳言說葉四小姐騙了靖安世子，讓靖安世子誤以為她的女紅和廚藝能夠拿到兩枚上牌。我看這麽多人都說的言辭鑿鑿，也不像是空穴來風，估計葉四小姐那兩枚上牌，還真有些問題。”

眾閨秀議論紛紛，有相信的，有不信的，也有將信將疑的。而真正的謠言的源頭，還是來自程玉嬌。

“葉清瑤小姐，今日怎麽不見令姐呢？”淩萱兒一副關心的樣子，問道，“自從第一輪選秀過後，就再也沒有見到葉四小姐了，倒還真是讓人掛念。不知道葉四小姐怎麽沒有參與六大藝的考試，可是生病了？”

葉清瑤淡淡一笑，“家姐一切都好，沒有生病，勞淩小姐掛念。淩小姐的六大藝不也是有兩科沒考嗎？家姐不過是恰好比你多了一科沒考，有何值得奇怪之處麽。”

“並不奇怪，我只是遺憾沒能和葉四小姐同考。”淩萱兒虛偽笑道，“你們倆姐妹一向形影不離。今日你來了，葉四小姐卻沒到，是不是不來了？”

葉清瑤說道，“我也不知道。今日出門的時候，家姐已經不在，留了話讓我自己赴宴。如果家姐要來，自然會來。如若不來，那便是有什麽事耽擱了。”

“慕兮小姐不來也不算奇怪，真正奇怪的是程玉嬌不是被罷黜了選秀資格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武靈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