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终于互相解开心结,相拥而泣。
许久,两人才平静下来。
“父亲,那日送我回来的救命恩人你可曾见过?”蔡文姬问道。
蔡问天微微思索了片刻,“你说的可是那位牵着白马的壮士?”
见蔡文姬点头,他又继续道:“他在府门前等了许久,我看必定已是身无分文,便命人拿了些银两以作盘缠,难道有什么不妥?”
蔡文姬不禁心生黯然,“父亲,张大侠几度不顾生死救我于危难,金银之物实在过于轻贱了这份恩情,想来他此生都不愿再见我”
蔡问天吃惊于女儿的这番话。
“倒是为父冒失了些”
“父亲,我还有一事放在心中不得释然”
“哦?”
“您可曾听过玉玲珑?”
蔡问天听到这三个字有些愣住,“玉玲珑”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两遍,终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听什么人说起吗?”
蔡文姬轻轻摇头,心想“既然父亲不知道,又何必再寻苦恼,不如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蔡文姬离去之后,蔡问天独自负手站在亭子里,沉默良久,任风掠过湖面乍起无数波澜,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仍出奇的平静。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全身灰衣之人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她知道了么”
蔡问天摇摇头。
“这世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玉玲珑的秘密,就算是她身藏二十年也绝不可能知晓分毫”
见蔡问天如此肯定,灰衣人也就不再追问。
“那现在呢”
蔡问天忽然转过头,“她以和亲之名出塞当是隐秘至极,我很想知道北岷又是如何得到的有关玉玲珑的消息?难道是司燕北?”
他很快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绝不可能,司燕北虽张狂跋扈,却也绝不会私通敌国,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为今之计唯有让西凉再次陈兵玉门,文姬二次出塞,为了解开玉玲珑的秘密我已等了二十年,这世上还能予我几个这样的二十年?”
灰衣人无声的来,又无声的消失,好像从未来过。
蔡文姬告别父亲之后就带着丫鬟出了帝师府,这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出门。
现在她心里充满了对于张凤白的愧疚,八百里纹银或许对一般人来说是一生不可多得的财富,可她知道,张凤白之所以会收下必定是出于对自己的失望。
舍命就下的人在回归故里后把他这个救命恩人完全抛在脑后,连门都没有进过,等了那么久等来的却是有价的感激,这对一起出生入死的张凤白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所以,她走上街头,走过一条条热闹的长街,只盼着能不期而遇,哪怕就是一句谢意她总要当面表达。
烈日当头,人声鼎沸。
帝师府的丫鬟在喧闹的街上看到一个个普通甚至低贱的百姓都开始不住的皱眉,显然对生活在最平凡世界里的人们的生活感到了莫名的厌恶。
要不是小姐偏要找什么救命恩人,她甚至一辈子都不愿从这些“低贱”的人群中走过。
夕阳西下,百鸟归巢。
破落的街上,破落的小酒馆前,醉汉们正在呼来喝去,热闹仿佛才刚刚开始。
空气里弥漫着烈酒的味道,还有浓厚的汗臭,甚至有人两杯酒下肚把脚上的破鞋也脱了下来,几种奇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路过的蔡文姬和丫鬟都不得不捏住鼻子。
在人群之外,一个醉汉靠在墙角,手里是一壶烈酒,蓬乱的长发把他的脸一起挡住,黝黑的皮肤暴露在外。
年老的乞丐跟他靠在一起,不停的诉说着大半生以来唯一数得上的光辉,仿佛又能回到正当年的时光里,在繁华的帝都叱咤一场。
蔡文姬目光从人群扫过,不知为什么在那个最偏僻的角落里停了一小会儿,直到丫鬟急不可耐的将她拉走。
张凤白喝光了最后一滴酒,从身子下掏出太白剑,挑起包袱里所剩无几的银子,望着天边快要坠落的夕阳。
“银子快花完了,我也该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