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音轻轻揉着自己的脖子,饶有趣味道:“不过也叫我没想过,暮稀仙人那位杳无音讯的二弟子,竟然就是你,如此算来,我竟也算暮稀仙人半个弟子了。”
闻言,那人一脸震惊:“他、他怎么知道的?”
井音道:“你可别低估了那温凉寒,自第一日他同我交手,他便察觉到我们师出同门,他一直藏着,却不是怕了,最后顺藤摸瓜,不就找到你了吗。”
那人蹙眉喃喃道:“不可能的,我教你的招式,分明已经藏了拙,即便他再怎么聪明,也断然不会知道那是暮稀仙人的功夫。”
井音无声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你不仅低估了温凉寒,你还低估了我,我这人,最是喜欢变通,哪怕是学习你教的招式,却不是照搬,你藏拙的地方我自然品的出来,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改良,这么说来,倒和暮稀仙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那人不觉退后两步,这是井音第一次见到他眼神里的慌乱。
井音道:“虽说他身边有陈卿,可你以为他真的傻吗?当时皇上如何派兵攻进抚恩王府?难不成那么多皇家侍卫,抚恩王府里的人就没有一人察觉?你可知那抚恩王府里,到底有多少温凉寒的人?”
井音拿过他手中的的折扇,淡淡道:“适可而止,或许对谁都好。”
那人缓缓抬眸,满眼皆是阴鸷,恶狠狠道:“停手?哼,我终其一生,都为了看他覆灭,难不成要在最后停手?”
“你是救了我,也是我来到这第一个善待我的人,可这么多年,我替你做的,也够多了,可若是再为了那几十年前恩怨,残害无辜性命,我便不再帮你。”
那人开怀一笑,道:“别把忘恩负义说的这么正义,是,我是杀了很多无辜性命,可这世间无辜而死的人,真的就少吗?你也别痴心妄想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一个姑娘,见到陈卿更是添了希望,可我告诉你,之前我也派人替你找过,那姑娘的确来这了,不过人家现在可是早早嫁作人妻,过她的安生日子去了,哪里还能顾念你?”
井音突然失控,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你找到她了?”
那人冷笑着指了指井音的胸口:“你这胸口常年藏着一副画像,那画里的女子,不就是要找的人吗?”
井音立马捂住自己的胸口,却是咬牙切齿问道:“她在哪?!你快告诉我!”
“早年间,你很是听话,我便派了人去找,打算了你这桩夙愿,谁知,那姑娘心里没你,我还怕你伤心,便给了她一大笔钱,叫她一家子远走高飞了。”
井音几乎已经狂暴,他双手紧紧扯着他的衣领,眼里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凭什么!你凭什么替我作主!你知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人还是一脸坏笑:“知道又怎样?你真以为你这么多年闭口不提我就不知道?每次你醉酒之后,捶胸顿足念叨的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你来自未来之地,妄想那姑娘能随你一起,可惜遍寻多年未果,见到陈卿,便有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所以才不许我动她,不就是这样吗?”
井音照着他的嘴角狠狠打下去,那人嘴中一下子满是血腥味道,可还是抑制不住的笑道:“井音啊井音,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停手呢?你可以为了一个姑娘花一辈子时间寻找,我也可以为了复仇搭进去我的性命!若你还能助我最后的一臂之力,我便将哪姑娘的住处告诉你,到时候,是强抢还是放手,便都在你了,可若你再一次偏向那温凉寒,我便直接派人杀了她!”
听他最后一句,井音登时停了手,“你敢!”
那人耸耸肩:“你可以试试。”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井音还是放了手,他背过身,“最后一次,自此之后,你对我的恩情,到此为止。”
那人整了整自己杂乱的衣衫,推开门头也没回,留下一句话便走了:“总该了结了。”
房中,井音一手化拳,狠狠捶在桌上。
太阳西沉,月色初上,温肃已在幽兰殿守了整整一天,就连各位太医也是未离寸步,宫中的韵妃娘娘犯了痛风,本想传周太医,却被皇上回绝,叫周太医守在温府,换了他人前去。
晚饭后,老杨走到温肃跟前:“老爷,我来替你吧,您本身就久病未愈,当心身子啊。”
温肃回绝道:“你看凉寒和陈卿,个个都昏迷不醒,我这小病算得了什么?还是先紧着他们吧。”
又过了几个时辰,渐渐已入深夜,阿玄走进屋里,对那几位太医说道:“几位大人不如先回府吧,在这一天着实辛苦。”
周太医还是不想走,道:“虽说陈卿的脉象已经同常人无异,可是我们几个还没搞清楚她为何昏迷不醒,而且皇上已经下令,准许我们留在这里。”
阿玄抱拳道:“多谢几位大人,正是因为皇上下令,所以我才想请诸位大人回府,这几天外面的声音大都难听,皇上虽然也是一片好心,可毕竟宫中也需名医坐镇,王爷前几日还擅自做主意欲辞官,本就势单力薄,若在宫中树敌过多,日后康复,怕在宫中也难做。”
周太医闻言连连点头,道:“果然还是你心思缜密,能这么为王爷考虑,那这样,李太医医术仅在我之下,便让他留在这,我们三人回宫,若有了麻烦,你派人去宫中知会一声即可,无论何时,我们定当即刻动身。”
阿玄听了很是感动,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随即道:“等日后王爷醒来,阿玄定将您的恩情尽数告知。”
周太医摆手道:“不必多礼,想当初老臣也曾遭抚恩王陷害,家道中落,若不是王爷证了我的清白,那老夫估计早就惨死狱中了,若说恩情,还是我欠王爷的。”
说完,周太医便叫了其余几位太医打算回宫,临走之际,其中一位突然止步,几分犹豫挣扎,最后还是走到温肃面前说道:“老爷,之前微臣当赤脚医生之时,听村里的老人讲过故事,丈夫打猎之时不慎跌落悬崖,虽不致死,却也终身昏迷,一辈子躺在床上,村里人都劝他那老婆改嫁他人,免得耽误剩下的半辈子,可那女子和丈夫伉俪情深,就是不从,终日以泪洗面,哭的多了,最后竟流出一滴血泪,直直掉在那男子的额头上,谁知,那男子竟感觉到那女子的伤心欲绝,一时心疼竟堪堪坐了起来抱住了那女子,自此之后,竟慢慢痊愈,两人终得厮守。”
温肃沉思半晌,随即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那太医依旧底气不足,缓缓道:“微臣愚见,若真的如那故事所说,陈卿心疼王爷,所以才会从鬼门关回来,所以还是留他们二人单独在这,两人定会互相感应,若我们一直在这,微臣觉得……”
温肃冲他一笑,道:“大人但说无妨,无论有无道理可言,温某一定细听。”
闻言那人终于抬起头来看他,道:“温老爷您想,如果他们二人醒过来,我们都在此,免不了得缠着他们问这问那,说不定还会招来亲戚探望,可您设身处地想想,他们二人这般喜爱对方,自然是想醒来一下子便见到,单独说些话,我们在这,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多余,所以微臣觉得,还是留他们二人单独在此处,我们这些人,还是回避比较好。”
听罢,那太医再三道:“这只是微臣的愚见,纯属无稽之谈,还请老爷恕罪。”
谁知温肃也跟着他们几人离开,还言辞恳切地感谢了那位太医。
“您的话,老夫觉得并不是无稽之谈,就留他们二人在此吧,今日诸位受累,老夫派人送你们回去。”
幽兰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床上的二人相依而卧,没有任何人打扰,床边柔和灯光淡淡,照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