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老天也被感动,原本从开春之后就没有降雨的扬州,再次下起小雨,沥沥落落好像孩童的哭泣,整个乌云将扬州城变得暗淡不少,此时的运河上很多船只也都靠岸停下,他们能看到那个高高尖尖的石碑矗立在那里十分的壮观,整个纪念园的设计以石碑为中心向外发散,那三面存放骨灰的石墙好像防线一般守护着扬州,在石碑的南面此时已经聚集了近万人,他们都很有序站着。
石碑下几个身穿官服的要员不断地商量着什么,几个官员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身穿绯袍的官员凸显了出来,此人正是王立,他已经年过半百,上一任在西北延州知州,好不容易熬完任期在京中守缺,他早就没有回到中枢位列宰执的念头,他只想找一个富裕的州府安排好后路,他通过攀附吕夷简终于得到了扬州知州的位子,谁知道半路听到真州发生鼠疫,他不断派遣家仆打探得知鼠疫已经控制才赶来上任,这次的祭拜仪式一定要彰显他的德政收拢人心。
“各位扬州的父老,老夫是新任知州王立,老夫来晚了,让父老乡亲受苦了,请受王立一拜。”
滕宗谅心里暗骂,得知疫情控制了才屁颠的跑过来,来了之后也不熟悉州衙政务,直接先抢了他的位子,幸好那块碑文做不得假,要不然谁都以为这是知州的功劳。
徐硁则站在下面的台阶上,他虽然是建设者和出资人,谁让他什么官职都没有,上不得台面只能在下面和百姓站在一起,徐硁远远的就看到台上面色不善的滕宗谅。
“老夫受官家所托治理扬州必定用心,老夫来之前恳求官家,扬州经此大难需要时间回复元气,官家给扬州免税两年,勉励扬州百姓要奋发图强,再现繁华的扬州。”
百姓这时都跪下高呼官家圣明,徐硁也是无奈,只能随着大家跪下,心中十分的不爽,现在是我们要来祭拜亲人,你扯什么政令满口的官话套话,徐硁跪了一下赶紧起身。
滕宗谅也觉得王立说的差不多了,他向前一步,“知州,吉时已到,百姓们需要祭拜亲人。”
王立不开心的看了一眼滕宗谅,滕宗谅现在已经转正,被提拔为泰州通判,那里不是自己的管辖范围,他只能忍着脾气说道,“好,扬州的父老,祭拜开始吧。”
王立命手下撤掉石碑基座的帷幔,一片大型浮雕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虽然对于绘画没有太多的研究,但是还是被眼前的巨作所震撼,他将手中的芍药放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上,然后慢慢欣赏起这六块碑面。
这里是三幅浮雕碑面和三面刻有名字碑面组成,第一幅浮雕是一幅运河图,画面的中心是一群孩子放着风筝在运河的河堤上奔跑,孩童的表情刻画的各具形态,其中一个孩童好像看到了画面的右下角运河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整个面部表情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
他直接略过了那些逝者的名字,第二幅壁画就写实太多,完全是一副末日迹象,最下面是一排乱放的骷髅,中间是各种因病躺着,或者坐着,有的人不堪忍受上吊自杀的,上面是一群早就徘徊许久的乌鸦正准备下来觅食,王立不忍再看,以手遮面赶紧离去。
他驻足在最后一副浮雕处许久,这才是扬州该有的景象,处处都是生机,人人皆有笑容,运河上一片祥和之色,扬州的妩媚尽在这冰冷的青石之上,将山水画法融入了浮雕中真是高才,只是雕刻刀法好像有些生疏,几个位置上都有不小的瑕疵。
王立还想回头再看一遍,但是看到后面长长的队伍还要等着献花,只能起身离开,他想这等工艺品要是呈献给官家,然后在指定为贡品,那定是大大的政绩,只要找到制作人徐硁,后面这样的作品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知谁哭喊了一声,“魂归来兮。”
扬州的上空一直飘荡着,魂归来兮,魂归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