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一切都有章可循，都按照朝廷的法度行事便是最好。”</p>
窦正昌说着，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大库，对裴玖恩笑道:“盐督，那咱们就去吃些饭食吧，窦某还真的有些饥肠辘辘了。”</p>
“哎呀，这是属下的不是，属下告罪了。”裴玖恩故作姿态地躬身施礼。</p>
继而，他又转头对郑少杰吩咐道:“贤侄呀，你快让人去凤庆阁，让他们把酒菜都提前备好了，咱们到了就能吃上。”</p>
既然无事，大家自然都是高兴，郑少杰也是赶忙地向手下的吩咐。</p>
随后，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司盐校尉窦正昌离开了裴家货栈。</p>
此次来荥阳，窦正昌只带了十名从卫跟随，暂住在城内的官家驿栈。</p>
如今，既已亮明了身份，他也就领了郑少杰的心意，带人住进了环境颇好的奉贤居。</p>
入夜，奉贤居。</p>
月上中天，窦正昌房内的烛火依旧未熄，有人影在烛光下晃动，两名官兵打扮的人守在房门处。</p>
屋内，一名从卫低声说道:“校尉，属下也看出了问题，那份举报的信函应该是真的。”</p>
窦正昌点了点头，略有遗憾地说道:“只可惜走漏了消息，让他们有了防备。”</p>
一人疑惑地问道:“校尉，您说是从京里漏出的消息？还是李郡守那边？”</p>
窦正昌摇头道:“不应该是京里，刘都尉命我来荥阳，并无他人知晓。”</p>
“唉...”</p>
窦正昌叹了一口气，自责道:“或许是我坏了事，不该去李峻的府上，事后我才知郑豫是李峻的姐夫。”</p>
“校尉，这也无妨。”</p>
一人说着话，将茶盏递给窦正昌，继续道:“那么多的盐，他们搬不了太远，应该就在货栈内。”</p>
见窦正昌点头回应，那人又继续道:“我们只要寻机潜入郑家货栈探查，定能将他们人赃并获。”</p>
“嗯，如此也好。”窦正昌赞同地点了点头。</p>
继而，他转头对一名从卫吩咐道:“范城，你明日便启程回京，将此事禀明刘都尉，让都尉再派些人手到荥阳。”</p>
一番商讨下，窦正昌定好了计划。</p>
司盐校尉，职责便是纠察贩卖私盐之人。有人检举，盐府就必定要查，窦正昌作为司盐校尉也必当身先士卒。</p>
贩卖私盐是大罪，是抄家灭族的重罪。</p>
然而，这重罪的背后就是暴利，是让人甘心为之去死的暴利。</p>
许多人都渴望能获得这样的暴利，来满足自己那纸醉金迷的奢靡之心。</p>
此刻，未曾入眠的人不止是窦正昌。</p>
郑家大宅内，家主郑豫的书房里也是烛光摇红，人影绰绰。</p>
因荥阳郡的水运畅通，郡治荥阳城一直都是商贸的流转中心，商业的繁荣注定会吸引众多的商贾来逐利。</p>
郑氏作为荥阳郡的大族，必不可少地要在这利益的蛋糕上切下一大块。</p>
贩盐是暴利，是暴利就会你争我夺。</p>
郑家为了成为盐商花了不少的心思，同样也送出了不菲的财物。</p>
随着盐商资格的获得，那些心思与花费都有了回报。是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回报，而且这些回报很稳定，一直都相安无事。</p>
当然，那时的荥阳郡太守是裴纯，盐府都尉也是本家的堂兄。</p>
都说风水轮流转，可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转到的结果是好还是坏。</p>
本来，郑豫并不担心他的风水轮。</p>
本家叔父已经位居吏部尚书一职，堂兄也升任为散骑常侍，紧随天子左右。另外，交好的裴纯也在朝中任了御史中丞。</p>
这些都是关系，都是亲情与钱财混杂的利益关系。</p>
不仅如此，这些关系还只是一条线，每条线上更有着错综繁杂的关系网，遍及整个朝堂。</p>
如此一来，郑豫要担心什么呢？</p>
他只需要从回报中拿出一部分，将那些线与网维护好就可以了。</p>
郑豫一直这样想，也一直是这样做的。</p>
然而，此时的他却有些心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p>
“将那些盐尽快地运出去，全部运出去。”</p>
以往，在郑豫的眼中，大库里那雪白的盐就是耀眼的金银，精美的锦缎，而大库则更像是取之不尽的聚宝盆。</p>
可现在，这座聚宝盆有些烫手，有些像盛夏里的碳火盆，让他想赶紧端远些。</p>
“父亲，眼下很难运出。城里城外的关卡都查的紧，码头那多了不少巡查，大船也都被府衙控制了。”</p>
郑少杰也是心乱，没有了往日的老成，年少人的急躁浮于面上。</p>
“东家，该不是李峻和盐府那边串通好了吧？”</p>
听到邱贺如此说，郑豫紧皱了眉头。</p>
对于李峻的倚仗，郑豫始终看不清楚。</p>
他去信问过京里的叔父，吏部尚书郑斌也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只是说似乎与东海王司马越有些关系，也说是天子念旧情的关系。</p>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峻如此做有什么好处？</p>
就是为了替姐姐出口气？</p>
郑家倒了，已为郑家人的李茱会好到哪里去？若定罪的话，李茱又如何能脱了关系？包括敏儿与灵芸，她们又岂能独善其身。</p>
郑豫觉得李峻不会不考虑这些，更不会将事情做绝。</p>
置气有多种，李峻不会用姐姐的家破人亡来做代价的。</p>
因此，郑豫摇了摇头，不确定地说道:“应该不会吧？这不是小事，要死人的。”</p>
思忖了片刻，郑豫说道:“我明日就入京，你们与司盐校尉窦正昌周旋几日。一定要看住那里，不得让任何陌生的人接近那个地方。”</p>
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郑豫不相信窦正昌会无缘无故地到荥阳。</p>
即便窦正昌今天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但郑豫依然不相信。</p>
郑豫要去颤动一下关系网，想要将麻烦在脱离掌控前就解决掉。</p>
做了安排后，郑豫走出了书房。</p>
他在院子中稍作停留，迈步穿过月门，走向一个许久未去的院落，那里正是李茱的居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