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街上其实挺热闹,隔三差五就有负责清乡的伪警察或者伪军路过,显然六场是他们的工作重点。
但这也难不倒他,只要听到脚步声响,祝为民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缩到各种小巷或者角落里,静静的等待巡逻者过去。
不多久,他走到镇边上的一座小宅附近,轻轻敲响了房门。
“怎么是你!”开门的人见是祝为民顿时吓了一跳“你赶紧走啊!这里不太平!”
这是熟人,一保长刘阿弟,他是六场镇老人,当保长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实际上他为人懦落,胆小怕事,但为人却很不坏。
原本怕事是缺点,但现在是好事……祝为民相信,哪怕刘阿弟有告密的心,也没有告密的胆。
顿时一闪身溜进了他家里。
刘阿弟无奈,赶紧关上门,点上油灯,随即埋怨道:“你快走啊,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想你了嘛……”祝为民倒是很轻松。
“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刘阿弟急得直跺脚“到处都是篱笆你看到了伐,但是我告诉你,东洋人又给我们派工了,继续去砍竹子。”
“啊?”祝为民也楞了“还要砍?”
“骗你做啥,东洋赤佬说了,现在各个村镇已经都围了起来,下一步要把海边都打上竹篱笆造上检问所。你现在不走,之后可就真走不了!”
祝为民见刘阿弟神情极其紧张,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便连忙安慰他:“你放心,正是因为风声紧,我才提前回来看看,摸摸情况。你还是当你的保长,都是乡邻,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
“东洋赤佬清乡归清乡,我们抗日归抗日,大家蛇吃蛇比长短,我就不相信,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而且我和你说,山里有不少队伍呢!”
真真假假一番话后,刘阿弟这才放松些:“哎,你啊……不过,抗日我是支持的,也是不敢忘记。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还是要当心点。”
“是的,所以找你来问问情况,如果机会合适的话,做他一票大的!我在的时候,你这个一保长也没少捞横档吧……”
刘阿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随即又跺着脚低声骂到:“你不说还好,一说就气死人,这帮赤佬来了后,天天摊派,周得同都被敲掉不少钞票,我这里也是,再下去啊,大家日子都没法过了。”
“所以啊,你说我要不要回来!”祝为民顺口接茬。
“对,对,都指望你们了……”
接下来刘阿弟的紧张之情尽去,开始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部倒了出来。
各种大小据点的位置,驻扎的人员武器装备情况,镇上工作组的人数等等。
祝为民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刘阿弟知道很多有价值的细节资料,这些细节好好利用的话,是可以给敌人造成点麻烦的。
“我说你也是,都保长了,怎么做事情还那么死板”到了后来祝为民说话也开始随便了,他开始运用在根据地学到的知识指点起刘阿弟来。
“对这帮赤佬,你要应付他们,但也要用巧劲。你可以和工作队啊,伪警察他们拉拉关系,他们找你摊牌要你劳军,反正是躲不掉的,你不如做的大方点,主动送过去,这样能消除他们一部分戒心,觉得你是老实人。这样呢,就可以顺便去摸摸底,和他们交交朋友嘛……你若是听到了有价值的消息,及时告诉我,到时候给你记功……”
“不敢,不敢,记功是不敢的,但你说的是,与其被他们敲竹杠,反而不如主动点……你放心,我晓得怎么做了!对了,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嘛?没有的话,就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白天也躲在这里,晚上再出去……要不要我给你联系一下其他几个保长?”
“那是最好!”祝为民大喜。
第二天晚上,他如法炮制,又去了二保长的家里。
通过了解,他知道浦东的形式确实是越发恶劣了。
大兵压境,凡是沿海港口码头都设立了检问所,甚至原本用来走私的私人小港口也没放过。
浦东地区的交通道路,乃至大一些的村庄都有驻军-这在以前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几乎所有的桥梁也都被控制起来,过桥要盘问检查,夜间全浦东地区都执行宵禁政策,行人一律禁止通行。
岗哨密布,更楼林立。
更楼是新发明,原本更夫走街串巷打更,清乡新动开始后,也不知道是那个白痴的“天才判断”,认为更夫很有可能借此机会传递消息。
一声令下,禁止走街敲更,而在镇上用竹木搭起几座棚子来,让更夫呆在里面给大家守夜。
更楼比一般二层住房要高,上面点着好几个大火把,把附近照得雪亮,以此来“占领黑夜”。
所有的据点之间都相互呼应,一有动静就四处搜索“清剿”。
在“清乡”区域内,保甲连坐制度又被强制执行起来。
原本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废除的差不多了,保长甲长也就是挂个名而已。
现在不一样,继续推行建立,为了加强伪政权,清查户口,登记造册,“连保连坐”,一家犯法,十家陪绑。原本良民证属于可有可无的玩意,现在则强制规定每人必须领取,否则以通共论处。
思想上则推行怀柔政策,鼓吹“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大肆宣扬“清乡清心”,“同文同种”“共存共荣”。
至于侵略者乃是来“帮助”中国老百姓打坏人,建立“皇道乐土”等鬼话有开始一遍一遍的宣传起来。
晚上挨家走访,白天祝为民躲在安全的住家内,开始整理记录晚上的所见所闻。
可以看出,清乡和过去常见的扫荡有很大不同。
扫荡仿佛是扫帚扫地,反复扫过来荡荡过去,又叫蓖几战术,好比是拉网捕鱼,只要鱼小些还是很容易漏网逃脱的。
可清乡就像“拷浜”,把河里的水抽干,这下别说是鱼,就是螺丝也活不下去啊。
之前对扫荡,无非是大部队拆散成小部队,,等扫荡过后再化零为整,和敌人捉迷藏。
可对付清乡……
真的是没有经验了。
在这种情况下当地人民对祝为民等抗日力量的态度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种是衷心拥护的,比如酱油工人,可是担心他们人少枪少,打不过日伪军而吃亏,第二种是既欢迎又害怕,欢迎打鬼子,但怕打了之后就离开,一旦敌人报复,那么自己会遭殃,刘阿弟便属于此类,再有就是一部分中上阶级的统战对象,态度暧昧不明,观望为主。
这三类占了绝大多数,剩下的便都是铁杆汉奸了。
而且随着清乡的深入进行,在祝为民等大部队撤走后,kmt系统的“土忠救”“洋忠救”也跑了,或者说干脆是就地解散。
原本新四军和忠救军虽然不对付,但两者至少在打击日寇上还存在相同的目标。
等这两大力量都消失后,浦东地区顿时出现了力量真空,于是原本吓得不敢路透的土匪等乌龟王八蛋又开始出笼,他们仗着日本人撑腰,敲诈勒索无恶不作。
更让祝为民生气的是,某些乌龟王八蛋还真挺“聪明”的,知道自己名号不好听,也知道眼下抗日力量真空,于是大模大样的自称自己就是那个会吸人血的伍队长!扬言若是不给他上供,晚上就去吸干人全家……
这简直是让人无法容忍!
到了九月二十五号,祝为民把该摸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便决定暂时撤出浦东,回到根据地向领导汇报此行的所见所闻。
然后等组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