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荣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哭泣着说道:“自从哥哥没了,我好像经历了许多,也懂得了许多。尤其是弟弟听到哥哥的消息后,人会变得那样,我一直心痛。再过二年,弟弟也要毕业分配了。弟弟实在太脆弱,他不能去务农,我想让他将来进工厂。”银生点头说:“你疼爱自己的弟弟,这点我赞赏,但是没有必要放弃自己的工矿名额。你不要一时冲动,这是拿自己的前途赌博。”他对林瑛说:“我不同意他这么做,我明天去他学校,向老师说明情况,一定要纠正过来。”
林瑛赞同银生去学校,海荣这时哀求道:“你们千万别去。”银生回答说:“我一定得去。你没听说我在阿爹的灵前起过誓吗”海荣哭道:“我知道。可我不是去外地插队落户,在那儿是拿工资的农场职工。”然后又说道:“我还写了入党申请书。你们要是真去了,我以后怎么办”银生又大吃一惊,问道:“你中学刚毕业,怎么会想起写入党申请书”海荣回答说:“在表决心的时候,红卫兵团里有人写入党申请书,我也跟着写了。学校领导说了,他们会把我的入党申请书,连同学校的鉴定材料,推荐给我以后的组织。”
银生听了连连摇头,林瑛哭着说:“谁指望你入党升官了我只想你进厂里工作,多少能帮一点家里,谁知你鬼迷心窍。”银生这时心烦意乱,挥挥手说:“你真出息了,野心还不小。回房去睡吧,躺在床上好好想想,这事明天再做决定。”海荣于是退了出去。
海荣出去后,银生连声叹气。林瑛抹着眼泪说:“没想到会出这事,真把我急死了。”银生叹气道:“他真是长志气了,这么大的事,一个人敢做主。”林瑛着急地问:“接下来怎么办呢”银生回答说:“明天到他学校去,向学校表明我的态度,不同意他去农场。”然后对林瑛说:“你快睡觉吧,心急也没有用。”
银生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难以入眠。第二天睁开眼后,他对林瑛说:“我想了一夜,还真不能去他学校里。”林瑛问:“难道真的让他去农场”银生回答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孩子大了,要走什么路,父母拦也拦不住。”林瑛说道:“我看你是偏心。”银生问:“我怎么偏心了”林瑛哭道:“你想让海福将来稳稳当当进工厂,所以让海荣去农场。”
银生瞪眼说:“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干吗要偏心你这是胡搅蛮缠。”林瑛说道:“那你说说理由,凭什么同意他去农场”银生叹气说:“如果我去学校争取,或许能让他不去农场,可你知道后果吗”林瑛说:“我们又不犯法,能有什么后果”银生摇头道:“我说你真不懂呢。你儿子现在是大红人,还上过报纸,连入党申请书也写了。如果这个时候反悔,学校里会怎么看待他毕业鉴定的材料上,会留下怎样的一笔那些材料是要进档案的,会影响他将来的一生。反过来讲,即使学校同意他反悔,可是他能分配到好单位吗恐怕只有扫马路的份,到头来他会恨我们一辈子。”
林瑛终于有些明白,抹着眼泪问:“那么由他去了”银生叹气说:“我也想不出办法,恐怕已是覆水难收。我们再问问他,如果他仍然坚持,那就不必去他学校了,我不去堵他将来飞黄腾达的路,随他去吧。”
海福在吃早饭的时候,见到父母的神色又不对,连海荣也紧绷着脸,心里不由紧张,暗想家里又出什么事了。银生坐在海荣对面,问他说:“你想好了吗”海荣说:“我想好了。”银生又问:“不反悔吗”他回答说:“不反悔。”海福听他俩一问一答,连忙问:“你们在说什么”接着又问:“到底是什么事呢”林瑛开口说:“你的好哥哥,为了让你今后能进工厂,他放弃自己的工矿名额,报名去崇明农场了。”
海福听了大吃一惊,摇着海荣的手问:“这是不是真的”海荣推开他手说:“你别问了,我不全是为你。”海福还想再问,银生对海荣说:“你自己想想清楚,这是你个人的前途。你如果坚持要这样,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今后不要埋怨。”海荣抬起头说:“我自己决定的事,还会埋怨谁”银生气呼呼说:“既然这样,那我不去你学校了。”说完放下饭碗,拎了包要出门去。林瑛拉住他,哭着说:“这样就算谈好了”银生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她。
林瑛眼泪汪汪,望着银生拂袖而去,然后气急败坏地走到海荣跟前,手指戳到他额上,说道:“真要气死我了,一个个都白养了你们。”海荣低头不吭声,海福上前说:“你真傻,凭什么要去农场你去把名额要回来,我不要你照顾。”海荣没好气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多管,快上学去吧。”
海霞见母亲伤心流泪,于是埋怨海荣说:“家里刚太平几天,又要让你弄得全家不宁。”海荣生气地说:“别乱说话,你懂什么呢”他拿毛巾走到林瑛跟前,说道:“妈上班去吧。我又不是去外地插队落户,你哭什么呢”林瑛接过毛巾,对海福和海霞说:“你们俩上学去吧。”然后指着海荣的鼻子说:“今天在家里好好想想,我回来再听你说。”说完拎着包出门去。
等到林瑛出门后,海福对海荣说:“哥哥已经没了,爸爸和妈妈都希望你进厂里工作,你怎么伤他们的心呢赶快去把名额要回来。”海荣回答道:“哪有这么容昜你们都不懂的。”说完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