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p>
余淮之眼睁睁地看着余耿耿所在的出租车, 踩着绿灯跳转前的最后一秒，加速驶过路口，越来越远。</p>
他却被红绿灯和横贯的车流拦住。</p>
余淮之压抑住内心的烦躁，弯腰捡起垫子上的戒指, 扔进储物格里。</p>
这个戒指他挑了很久, 余耿耿戴起来果然和想象中一般好看。</p>
让他还回来当然是气话。</p>
如果余耿耿真的拿去后勤部交换, 也只会换到余淮之的那枚。</p>
储物格里还放着一个文件袋，是陈杰在年会之前交给他的，给他时态度极为慎重, 犹如对待传世珍宝。</p>
余淮之当时正在询问后勤主管，如何通过暗箱操作, 确保戒指一定会落到余耿耿的手上。</p>
他随手接过来。</p>
陈杰没走，静静地候在一旁。</p>
余淮之打完电话，顶着他灼热的目光，拆开看了。</p>
里面装着一张信纸, 写了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十分矫情，还有耿耿的名字。</p>
余淮之抬起眼皮：“你送错了吧？”</p>
陈杰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试探性地问：“您不觉得字迹有些熟悉吗？”</p>
余淮之低头又看了看。</p>
和他的很像。</p>
不，忽略掉晕开的水渍的话，应该是一模一样。</p>
但他绝不可能写下这种无病呻吟的话。</p>
余淮之说：“去查一下, 谁模仿我的字迹，以后这种东西不要送到我面前。”</p>
“……”</p>
陈杰垮下肩膀，失望地离开。</p>
红灯开始倒数，即将转黄。</p>
余淮之没有多余工夫细想。</p>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余耿耿。</p>
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吹得头隐隐作痛。</p>
好像又犯病了。</p>
偏偏在这种时候。</p>
余淮之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人脸色非常苍白, 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p>
他捏了捏眉心，踩下油门，车速维持在超速的边缘。</p>
视线时不时从周围的出租车牌上面滑过。</p>
不是这辆。</p>
也不是这辆。</p>
全都不是。</p>
前车突然紧急变道。</p>
余淮之避让不及，一头撞了上去，安全气囊砰地弹出，他被挤压得喘不过气。</p>
周围喇叭声、尖叫声响成一片。</p>
“快来救人！”</p>
“120打了没有，赶紧打！”</p>
余淮之的意识渐渐模糊，虽然极力挣扎，黑暗依然像潮水一般淹没了他。</p>
黑暗。</p>
无边无际的黑暗。</p>
余淮之猛地睁开眼。</p>
这是什么地方。</p>
“有人吗？”</p>
无人回应。</p>
他凭着本能随意挑了个方向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弱的光，看起来随时会消弭。</p>
余淮之皱着眉头，步伐渐渐加快，终于赶在光亮消失前冲了进去。</p>
……</p>
余淮之大口喘息着。</p>
他回到了老宅的卧房，内部摆设和昨天睡觉时没有任何区别。</p>
唯一不同的是睡在这张床上的人。</p>
余淮之身下躺着一个青年。</p>
他紧紧闭着眼，额头满是汗，甜腻的气息和香氛混杂在一起，交织成动人心神的味道。</p>
余淮之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不受控制地用指腹摩挲着对方的眼角。</p>
青年睁开眼。</p>
熟悉的面容让余淮之瞳孔猛缩。</p>
这是余耿耿！</p>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反驳——不对，不是他。</p>
“余淮之”趁着余耿耿意乱情迷的时候，很卑鄙地逼问道：“喜不喜欢我？”</p>
余耿耿瞪他一眼，然后含糊地嗯了一声。</p>
“余淮之”温柔地笑了笑，仿佛得到片刻的满足，低头去吻他。</p>
……</p>
一阵眩晕袭来，余淮之不得不闭上眼，再睁开时，场景切换成机场。</p>
余老爷子转身看着他，眼含悲怆：“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是没想到，你对他的感情会深到这个地步。”</p>
余淮之淡声提醒：“爷爷，时间到了，上去吧。”</p>
老人缓步走向舷梯，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身形渐渐佝偻。</p>
余淮之内心却没有任何波动。</p>
……</p>
深山密林。</p>
伴随着破空声，一只自制箭矢狠狠地扎进泥土中，离余淮之的脚仅仅隔着三公分。</p>
十分明显的警告，让他不要再往前走了。</p>
余淮之淡漠地看了一眼，继续前行。</p>
片刻后，一位脸颊上涂满诡异花纹的老人在族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森林。</p>
“异族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p>
此时的余淮之身形消瘦，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p>
如同一具行尸走肉。</p>
余淮之恍惚地问：“……听说，你可以和这个世界的神沟通？”</p>
黑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p>
……</p>
月圆之夜，依然是在这个神秘的部落。</p>
没有光线的暗室中央挖了个池子，里面灌满了深色黏稠的液体，池面时不时炸出诡异的气泡。</p>
犹如传说中女巫的黑魔药。</p>
黑巫最后一次问：“觐见神之前的洗礼，一旦开始，便不能结束，而且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你确定要试吗？”</p>
“来。”</p>
余淮之毫不犹豫地脱掉上衣，露出疤痕交错的身体，深深浅浅，甚至有些看着像是自己划上去的。</p>
黑巫说：“熬不过去会死的。”</p>
余淮之笑笑：“死就死吧。”</p>
总比现在半死不活要好。</p>
他抬腿跨进药池里。</p>
下一秒，里面的水像沸腾了一样。</p>
余淮之仰起脖子，脖颈、额头上的经络因为肌肉绷紧而全部凸起，整个人看起来恐怖又狰狞。</p>
身体时冷时热，剧痛从每一寸神经上碾压过去。</p>
余淮之缓缓闭上眼，嘴角挂着奇异的笑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