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不敢与他抗争,只好接过钱,硬着头皮往二楼走去。
片刻过后,一个穿着浅黄色锦袍的男人自楼梯之上缓步而下。只见他眉飞入鬓、唇色绯然,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妩媚多情。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大堂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孙原的脸上,笑眯眯地问道:“是这位公子要找我吗?”
看男人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孙原抬起头,趾高气昂地说道:“本少爷今日生辰,要去楼上最大的雅间庆贺,你让出来,钱我给你双倍。”
“好呀,”黄衣男人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说道:“给我二十两黄金就行。”
“什么?!二十两黄金?!”
“是我算错了吗?”黄衣男子眼波一转,满脸无辜地说道:“我包了这里六天,一共付了十两黄金。公子刚刚说要给我双倍,难道不是二十两吗?”
“你是在戏弄我?!”孙原横眉倒竖,怒声喝道。
“我说孙原,”元祥哈哈一笑,在旁边煽风点火道:“你没钱的话就别出来丢人现眼,赶紧回去找你爹哭鼻子去吧。”
孙原见自己颜面扫地,不由面色铁青,挥拳向黄衣男人打去。
黄衣男子眼眸微眯,一甩袍袖,轻轻松松就将孙原的手臂狠狠钳住。随后他用力一折,抬脚踹在了孙原的双膝之间,迫使他跪了下来。
“你竟敢这么对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孙原被疼得嗷嗷直叫,朝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喊道:“你们还不快点把他拿下!”
“慢着!”
就在那帮乌合之众蠢蠢欲动之时,裴南秧疾步上前,挡在了他们之间,沉声说道:“这位公子是从成汉远道而来的客人,若因眼前这点小事伤了两国和气,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成汉……客人?”孙原龇牙咧嘴地抬着头,满脸不解地问道。
裴南秧纤眉一扬,转头对上黄衣男人饶有兴致的目光,淡声说道:“刚刚我在外面看到了许多运送货物的辎重车,上面都刻着曼陀罗花的标志。据我所知,曼陀罗是成汉的国花,花开六瓣,而你车上的七瓣曼陀罗,则是成汉皇室的标志。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成汉的皇商。”
黄衣男子闻言将手一松,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小兄弟,倒是有几分眼光。”
好不容易摆脱束缚的孙原揉了揉自己的胳臂,恨恨瞪着眼前的黄衣男子,却不敢发作,最后只好忍气吞声地说了句:“我们走。”
待孙原那伙人出了望江楼,黄衣男子勾唇浅笑,刚要转身上楼,就被裴南秧轻轻拉住了衣袖。
他回过头,修眉一挑,狭长的眼眸潋滟生姿:“小公子找我有事?”
裴南秧上前几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敢问公子,你的货物是要运往何处?”
“北面。”
少女听罢,眸色遽然一沉,一字一句地问道:“是长平还是随州?”
黄衣男子微微一愕,目光中划过冷厉的光芒,可唇角的笑意却愈发深刻:“无可奉告。”
说完,他甩开锦袍的衣角,意态风流地走进了二楼的雅间。
“让子尧兄久等了。”
甫一进门,黄衣男子立刻眉眼上挑,颇为悠然地躬身揖礼道。
“无妨,墨白兄不必见外。”桌边,一个穿着山水纹交领长衫的男人托着茶盏,温和有礼地含笑答道。
只见他容色清雅、白玉冠带,顾盼之间,如清风皓月、落尘而来。
“没想到子尧兄竟会为了这点粮草亲自来陈掖寻我,看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信不过小弟。”
“墨白兄多虑了,”秦子尧凤眸淡挑,摇了摇头道:“我正好要去城外的悬泉寺还愿,所以顺路过来和你叙叙旧而已。”
“还愿?”
“嗯,”秦子尧低垂眉眼,神色间寒凉一片:“我七年前来陈掖的时候,曾经去悬泉寺许过一个愿望。”
“七年前?那不是宁周之战……”见秦子尧并不想多说,黄衣男子也便没再追问。他沉默了一会,脑海中划过裴南秧的问话,不由收起了脸上邪肆的笑容,有些迟疑地道:“子尧兄,这一次……你的计划当真万无一失吗?”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秦子尧面色宁和,唇边笑痕轻掠:“不过都是奋力一搏、成事在天罢了。”
说罢,他转眸望向窗外,目光窈窈,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烈阳如火,从窗口斜斜映照进来,将秦子尧俊逸温雅的脸庞染得一片通红。在仿若浴血的日光之下,他的神色温润却又疏离,似乎山河悠远,孑然一身,无人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