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英这就离去。”
“且慢。“
就在黄月英回头之时,蔡邕道:“茄事已尽,家常难完。黄小姐不如在西房暂歇,明日再出行。“
待黄月英走后,蔡文姬拉着父亲的袖子,道:“父亲,人家既然是好心好意来的,你又为何着急赶她走呢?”
蔡文姬才不是因为觉得黄月英长得漂亮才想要留下她的,她一个人在家久了,也想听听别人讲一讲外面的世界。
蔡邕一脸严肃地摇摇,道:“不仅仅她要走,你也要走。”
“我?”
蔡文姬之前出嫁给河东卫家的卫仲道,奈何刚嫁过去,卫仲道就死了。有没有一儿半女的蔡文姬只好跑回洛阳,还好董卓对蔡邕赏识,派兵保护这一对父女,蔡文姬才和父亲安全地到达长安。
“我走什么?”
“回老家!”
“什么!为什么?”
大晚上,夜空晴朗,月牙高升。
音符仿若翠鸟,落到西房的枝头。还没睡熟的黄月英揉揉眼睛。
听着音乐,隐约能透过世间,看到青山绿水、鸟雀齐鸣的美景。
“哈谁在大晚上扰民呢。”
头发已经睡得没了型,乱糟糟的。
“就不知道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大敌么。”她才不会承认蔡府的床睡得舒服呢。
目光撇到一旁用来点缀书香意气的木琴。
手指接触冰冷的琴弦,目光渐渐变得空洞下来。
原本沉浸在女儿清脆琴声的蔡邕,仿佛突然在绿林其中看到一只黑色的鸟。
与其说是黑色,不如说全身长满了参差不齐的杂毛,在尘埃与雨水的掺杂下,成为了让人作呕、异常恶心的黑色。
仿佛发觉了蔡邕的视线,仿佛听懂了蔡邕的心情,它向他转过头来。
“蛤!”
黑鸟悲鸣一声,怒翼而飞。
一瞬间,河水枯竭,树叶赤红,百花凋零,秋风吹来,一切都化作灰土。
他仿佛听到更赢在说。
“这是只身上有旧伤的鸟。”
“蛤!”
它落泪,青山绿水就愈加荒芜;它悲鸣,蓝天白云逐渐染成一片黑红。
它停到树上想要休息片刻,就会马上有人用石子把它打落。
它环视着周围,从人望过来的眼里,没有丝毫善意。
“那是什么?好丑。”露出一脸嫌弃。
“那是不详的鸟。”厌恶。
“害人精。”憎恨。
“……”身受千夫所指。
“蛤!”
它低下头,已经认命。
蔡邕的手已经在颤抖起来。
“我这里……我这里……”
“蛤!”它颤抖翅膀,洒落上面的灰尘。
飞。
它一路飞过来。
但是……
更赢又张开嘴。
“不要,不要呀!”蔡邕一代文豪,又怎么可能忘记这个故事。
更赢说。
“其飞徐而鸣悲。飞徐者,故疮痛也;鸣悲者,久失群也。(飞得慢,因为它受过箭伤,伤口没有愈合,还在作痛;叫得悲惨,因为它离开同伴,孤单失群,得不到帮助。)”
拉住并没有箭的弓弦,仅仅就像是弹动了一下。
“蛤!”最后一个音节,是它在费力避开那支不存在的箭所发出的悲鸣。
它在半空中跌落,坠入万丈深渊,离蔡邕,尚不到一步的距离。
一曲尽。
蔡邕最后恍惚间,看到更赢看都不看那只黑鸟,只顾对魏王解释道:“离弦音,引而高飞,故疮陨也。”
惊弓之鸟,文人都很熟知的典故。
夜静静的。
黄月英收回来自己的手,握了握有些酸痛的手指。
“哈”黄月英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嘛,偶尔弹一次还能抒发自己心中的负能呢。”
黄月英软趴趴地在床上缩起身来,睡着了。
“呼呼,停了么……”蔡邕喘着气。
蔡邕曾经从别人的琴声中听出杀心,自然也能够从蔡文姬的琴声中听出百鸟齐鸣的场景,但……这样的惊弓之鸟,他也是第一次见……或许说,第一次听到。
本应寂静的夜,却有敲门声。因为他敲着蔡文姬的房门。
“乖女儿,你睡了么?”
“还没有呢,爹。”。
蔡文姬推开了门,眼泪汪汪的,直接就扑到蔡邕怀里。
“文姬,那琴声,果然不是你弹的曲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