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所地牢逃出来的基督徒和番卫所士兵相互对射,两轮排枪过后,地上倒下几十具尸体,幸存的人扭打在一起,不死不休。
囚徒们行动仓促,也没什么铠甲,被长枪刺中,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不过他们还是战力强悍,尽管在体力上逊于对手,还是勇敢上前。
李若琏神色冷峻,他经历过大凌河战役,见识过尸山血海,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些炮灰很快就要消耗殆尽,所以必须抓紧时间逃走。
“又有倭兵上来了!”
赵千四惊恐望向山下。
“是奉行的武士,类似于咱们大明的家丁!”
李若琏将手中利斧扔出去。
黑暗中传来凄厉惨叫。
张剑点燃万人敌,奋力扔了出去,一片火光照亮黑夜。
李若琏回头瞥见益田素子正手持火铳,朝向冲上来的番卫所兵射击,下药,点火绳动作一气呵成,她前面五十步外,一名倭兵应声倒下。
益田素子身边帮手或手持火铳,或张弓搭箭,朝向赶来的倭兵射击,倭兵倒也不见畏惧,倒下一片,旋即有更多人补充上来。
对面火铳声更加密集,囚犯伤亡殆尽,长崎方向也出现更多火把。
“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李若琏丢下火铳,望着蜂拥上前的倭兵,缓缓从腰间拔出绣春刀,做好迎敌姿势。
“姑娘,请你务必将这个洋人带回大明!否则我们就白白死在这里了,听懂了吗?”
益田素子抡起刀鞘砸在李若琏身上。
“不到最后一刻,为何说这些丧气话!”
李若琏弩箭快要射完,张剑弹尽粮绝,环顾四周,岛原教徒伤亡殆尽,还能站着的人不过区区百人,每次射击过后,他们都会受到三到四人的还击。
一个身材瘦削的囚犯,手中挥舞武士刀,还在三个倭兵包围下,节节后退,被砍得血肉模糊。
“大业未成,有负皇恩!”
李若琏抽出绣春刀,望向渐渐逼近的倭兵,准备做最后的搏杀。
“上帝万岁!杀!板载!”
轰隆!轰隆!
虔诚信徒受到上帝感召,怀抱火药冲向敌人,火药引线点燃,哧哧的冒着火花。
“原来倭国也有这样的勇士!令人敬佩!”
鸟铳响起,毫无悬念的,板载冲锋被射成蜂窝。
剧烈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铅弹嗖嗖的从身边掠过,身后紧追不舍的倭兵停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装填铅弹。
李若琏知道不可能逃过铅弹,几十把火铳同时射击,总有一发铅弹会打中。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往前跑,他想着,或许能逃到港口,在赵千四的协助下逃出生天呢?
电光火石之间,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倭兵被大火吞没。
整座山丘都在抖动,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建筑树木掀翻,纷纷扬扬的沙土瓦砾、残肢断体落在众人身前,像是在下雨。
李若琏身体腾空,朝山脚方向飞去,巨大的冲击力兀自不停,不等锦衣卫落地,又将他朝前推几步,砸在山石上。
喉头腥甜,强忍住没吐血。锦衣卫气沉丹田,抬头环顾四周。
夜空被山顶燃烧的大火照亮,空气中漂浮着黑色粉尘,树木被火点燃,地上遍布胳膊和人腿,还有些被炸变成的铠甲、倭刀。
百步之外,刚才还在追击他们的倭兵铳手,像农田里成熟的小麦,齐刷刷倒下一片。
倭兵铠甲还在燃烧,翻来覆去的打滚,痛苦呻吟,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望所爆炸了!火药炮弹被点燃了!”
赵千四喃喃自语。
幸存的教徒纷纷跪倒在地,在胸前划着十字,感谢上帝的神迹。
三个明人呆呆的望着他们,这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黑暗中冲出。
“你们这群禽兽,把望所武库都毁了!我们的俸米没了,我东村尾门氏,要杀了你们!”
几名倭兵搀扶着一个倭国武士,他们动作缓慢,还没从大爆炸中恢复过来。
武士腿上插着根木片,木片将大腿刺穿,仍旧彪悍,推开搀扶士兵,挥舞倭刀,朝李若琏杀来。
绣春刀手起刀落。
尾门氏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滚落山下,望着眼前天神一般的李若琏,幸存的十几个倭兵做鸟兽散。
“不要让他们逃了!”
益田素子拎起武士刀从后面追赶,李若琏拦住他道:
“不要追了,快下山去!”
权限山之巅,来不及逃走的倭兵抱着脑袋在火海中挣扎,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果如李若琏所料,不再有人追击。
一行人来到山下,赵千四牵着十几匹马,已经等候多时。
众人翻身上马,张剑扶着汤姆士,纵马向港口狂奔。
沿途遇见零星甲兵,赵千四操着标准的日本话道:
“红毛人夷人打进来了!烧了望所,炸了武库!我去禀告奉行大人派兵支援!你们快去救火!不得有误!“
这样一路跑到长崎出岛,没遇到什么阻拦,来到出岛港口,在港口等待已久的荷兰商船旋即拔锚启航。
这是一艘荷兰飞剪船,比赵千四那艘还要大些,暗夜中只能看清轮廓,船帆像小山竖起,
张剑与两名荷兰水手费力扯起船帆,赵千四亲自掌舵,周围一片漆黑,大家也不敢举火,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笨重的船身终于缓缓移动,准备驶离长崎。
李若琏眉头皱紧,荷兰水手催促赶紧离开,他们在望远镜里看见福冈藩的甲兵正朝港口赶来。
“李爷,奉行大人追兵马上来了!这些都是岛原叛逆,是马场利重的死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不要蹚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