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药农若有问题,为何前面的两山口一切正常?
郗超点点头,又摇摇头,分析道:“大将军,有没有这种可能,或许是羌人的骑兵昨日发现我们的动向,怕百姓投奔,他们失去丁口,这才急着出手?如果这样,时间上的差错也说得过去!”
“这是你不了解他们的过去,羌人势弱,一直处于秦赵燕的压制,在北地政权的夹缝中生存,仅仅为求自保而已。既然生存不易,他们何必要为难大晋的遗民,而结下仇怨呢?”
“说的也是。”
郗超言道:“既如此,那就只能说明,羌人也在打洛阳的主意。”
言川嚷道:“嗯,这可能性很大,羌人俺见过,不是善类。唉,说来说去,你们还没解释这两山口有无可疑之处,大军现在停在那,究竟是进是退?”
二人没有理会,继续琢磨。
郗超忽道:“还有最后一种可能,那是因为前日傍晚,桓冲和秦人初次交战时,乡亲们得到消息,想王师一定会北上,才提前进行联络。”
这个分析,桓温还比较满意,颔首赞道:“从时间上来讲,这是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最为可疑之处。”
“哪里可疑?”
桓温望望两山口,悠悠说道:“遗民虽心向晋室,可并非所有遗民皆心甘情愿抛家弃田。而且遗民也不愚笨,他们能在北地坚持生活了几代人而不私投大晋,受尽压迫而选择忍辱负重,说明他们有着强烈的求生信念。”
“那他们究竟是投是留呢?”
“是投是留,他们要掂量掂量王师的实力,不会盲目行事。否则,王师无法接应,他们回去后必遭报复,褚裒的代陂惨剧不是刚刚过去不久吗?”
郗超此时也醒悟过来,明白了桓温的判断。
是啊,褚裒北伐,还有荆州大军一伐秦人,那都是在初战告捷之后,遗民看到了希望,有了底气才前来投奔。
而如今,大军一仗未打,战力且低于秦人,百姓怎能不顾安危就前来投奔,这也不符合求生之道呀。
“他娘的,这么一说,看来还真的挖了坑要算计咱们。恩公,那咱们将计就计,索性就杀过去,解救出百姓,再顺势冲到他们营帐,一锅端了它。”
言川气势汹汹,怒道。
桓温一挥手:“慢着,来人,把那采药的喊过来。”
“将军,怎么了?”
药农一脸着急。
“快到了,咱们得抓紧才行呀,乡亲们眼巴巴等着哩。”
“嗯,本将军知道了,有个问题还要请教一下。”
“不敢不敢,将军请说。”
桓温表情很和蔼,却猛然间掣出宝剑,不由分说,向着对方面门就刺了过去。
那药农屈身一顿,躲了过去,而后顺势跪下:“将军这是何意?为何要杀草民?”
桓温终于明白了,这样的身手绝不是药农,刚才自己是故意在试探他是否有功夫。一试之下,对方的功夫还不简单。
这哪里是什么无辜的药农,摆明了就是羌人的探子。
于是,他运足力道,手腕一旋,眨眼之间,药农这时已来不及反应,当场被抹了脖子,鲜血飞速飙出。
“快撤出山口!”
桓温大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轰隆隆声响,两侧山上,滚下无数的巨石,向大军砸来。
转眼之间,已经进入山口的先头两千余人进退不得,有的被巨石兜头砸下,闷哼一声,已成肉饼。更多的则是椎骨断折,皮开肉绽,血流而死。
而山口内被绑缚着的所谓遗民,身体一抖,绳索自动脱落,抽出藏在腰间的兵刃,迎头追了出来。
巨石耗尽,伏在山头上的羌人操起羽弓,俯射起慌忙撤退的晋军。
“恩公,果然中计了,还好及时停军,损失还不算大,现在向哪撤?”
郗超道:“原路返回吧,探子查过了,前面的林地没有伏兵。”
“不可!”
桓温当机立断,姚襄能猜透他冒险救助遗民的心思,绝不会就这点手段!
林地没有伏兵,但再前面的十几里丘陵,一定还有伏兵。大军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出其不意,渡过伊水,直扑洛阳。
“可兄弟们刚刚看了,这一段的伊水有二三十丈宽,万一羌人半渡而击,咱们可就惨了。”
“哼,你能想出半渡而击,姚襄自然也能想到,不过我猜他选择的地点不在此处,而在丘陵尽头的渡口。快,令兵士们搭起浮桥,现在水面虽宽,但这个季节水流不急,只是有些寒冷,让兄弟们挺住。”
桓温一声令下,兵卒们纷纷向北疾奔。
这些晋陵和琅琊郡的士卒,战力虽不如荆州军,但水性相差无多,他们都是在长江边长大的。
数千军卒冒着严寒,跃入水中,牙关紧咬,憋着仇恨,奋力搭着浮桥,让大军得以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