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报冒领不过是将领贪腐,查办之后按律治罪即可,这一点桓温并不忧切,而真正让他警惕的是其中是否还藏着其他玄机?
桓温不敢想象,比如说是褚华暗中埋下了什么伏笔,做了什么手脚。
若想查明其中缘由,当然是到卫将军府稽核账目,看看是否和尚书台账目一致,再至军府麾下各军中查验花名册,即可瞧出端倪。
桓温曾私底下问过何充,但身为尚书令,何充对此竟然毫不知情。
一来此事由尚书仆射亲管,二来,何充政事繁杂,做不到事无巨细。
桓温心想,为避免惊动褚家,只好另寻高人,或许只有他能够知悉其中内情!
“桓某参见会稽王!”
“原来是桓大司马,免礼免礼!大司马百忙之中,驾临敝署有何指教?”
“在下岂敢岂敢!”
桓温客套还礼,眼神四处扫了扫。司马昱会意,便喝退衙署,关上房门,只剩下二人交谈。
司马昱一直看好桓温,恨不能为自己所用,除了欣赏,还心存愧疚。桓温是大才,他一直拉拢示好,还曾几次劝告四哥司马晞不要和桓温为敌。
如中秋之夜皇城根下的夜袭,还有西固山下的围剿,甚至劝阻四哥参与褚家的阴谋。可是,司马晞虽有收敛,但始终是一心依附褚蒜子。
其后,当褚蒜子彻底与桓温为敌时,司马昱为自保,一直秉承中庸之道,谁也不得罪,谁也不讨好。
司马昱明白,有桓温这道屏御,完全可以为自己挡风遮雨,一旦桓温倒下,可能褚蒜子下一个对付的就是他了。
而今,褚蒜子交权,穆帝前次召集四人商议朝政,其意不言而喻,自己和桓温都将成为圣上的辅翼,属于同一个阵营。
但他不像桓温和司马丕一样乐观!
行事谨慎的风格让他隐隐觉得不安,他不相信褚蒜子就这样默默地退出舞台。他告诫自己,还得小心翼翼,要留有一手。
因而,他一面劝谏穆帝不要操之过急,一面自己谢绝加封。他是要观望一阵子,待确信没有后患时,再奋起一击,以雪多年来遭受的褚家欺压之仇。
得知桓温来意,司马昱高挑拇指,以示赞同:
“大司马果然明察秋毫,甫一到任便发现玄机,其实本王一直在等,等大司马过来询问此事。”
桓温惊讶道:“王爷莫非也看出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非是不妥,而是怪异!”
“王爷何意?”桓温饶有兴致的问道。
司马昱神神秘秘说道:“褚裒死后,本王接任尚书仆射,头一件事就是悄悄清查卫将军帐下的兵备情况,不料遍寻衙署,均不见簿册下落,又不便声张,不能大张旗鼓查找,于是只能暗访。”
桓温理解他,不便声张其实就是不敢开罪褚蒜子。
“后来一个老书吏曾悄悄透露说,在本王赴任前,扬威将军就以清理其父遗物为名,来过一趟衙署,自此之后,簿册就不翼而飞了。”
“军备簿册,何等重要,怎能不翼而飞?”
桓温一惊,意思是除非褚华蓄意为之。
“这个,本王也不敢妄下定论,原想着找个机会问问褚国舅,不料他竟然犯事请辞了。值此时机,本王只能先暂时搁下,以免留个落井下石之口实。”
司马昱虚虚实实,让桓温直接去质问褚华,因为他自己现在还没这个胆量。而对方假装不经意的闲谈,却给桓温透露出一个重要消息。
“褚华请辞是犯事?下官越听越糊涂,敢问他所犯何事?”
“大司马果真不知?”
司马昱压低声音,道出了其中缘由。
想起先前褚华在芷宫还有在褚建的婚礼上垂涎杜芷岸的事情,桓温啧啧惊奇,摇头叹道:“这厮真是色胆包天,圣上亲政后,还不收手,可知此前干下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一桩宫闱秽行,自己不是宗室,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佩服穆帝和司马丕守口如瓶,既避免了张扬出去,又给足了褚蒜子台阶,还逼迫褚华主动请辞,处理得很巧妙。
辞别会稽王府,桓温陷入了僵局。如果找褚华询问,对方肯定矢口否认,但这一万多人的空饷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要想探出其中底细,要么就是禀明圣上,下旨查办,要么就是自己私底下暗中查访!
回府之后,桓温决定先行查访,他找来言川,言及此事,让撒出人手,在京畿一带暗访,看看能否发现些端倪。
桓温忧思重重,用罢晚膳,便欲回书房歇息。这时,管家桓平来报,说内侍传旨,让赶紧入宫议事。
这么晚了,桓温以为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进宫之后方知,北地来了一个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