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当然高兴啦!”
芷岸神采奕奕,语调也高了起来,突然又觉得不妥。
自己也太大意了,太忘形了,孩子还在旁边呢。
她赶紧掩饰道:“你姑父戎马半生,精忠报国,受尽排斥和打压,现在明君在位,再高的赏赐也是他应得的。娘不是为他一个人高兴,而是为这赏罚有道的治世高兴!”
司马丕偷偷抿嘴乐着,暗想,娘的解释真是多余!这一动作被芷岸发现,敏感的她觉得儿子是看懂了什么,不由得有些羞怯。
母子二人会心一笑,谁也不道破!
此时,静谧的夜晚突然被墙外传来的喧嚣声打破……
穆帝勤于政务,亲政以来诸事繁琐,因而常常是夜半方归。今日七夕,只觉有些胸闷,于是早早放下奏折,天刚擦黑,便徒步返回寝宫,身旁只有两个小内侍相随。
穆帝此举,也符合节流新政,弃车辇,减随从,连灯笼都未打,好在路不远而且熟。
结果刚刚拐至太后寝宫附近时,便发现有些异样。
前面有几人步履匆匆,一个小内侍掌着灯笼,后面四人抬着一顶小轿子,迎面而来,正巧在拐角处碰到了穆帝。
穆帝心生疑惑,这么晚了谁要出宫?不知道天黑之后宫门就关闭了么?
要是寻常时候便也罢了,恰逢后宫里常有传言,说太后寝宫常有蹊跷之事,往日自己也懒得管,也管不着。
可今非昔比,他早就有意整饬后宫,亲政之后千头万绪,还没来得及,今晚反正无事,便驻足喝道:“停下!”
几人未曾料到在这里撞见皇帝,赶紧住轿,哆哆嗦嗦道:“参,参见陛下!”
“轿内何人?去往何处?”
“启禀陛下,轿内无人,乃是一食盒,国舅爷从太后寝宫点的几样点心,要奴才给送过去。”
穆帝一挥手,随行内侍上前掀开轿帘查看,回道:“陛下,果真是个食盒,盒子很大,应该有不少点心。”
褚建褚华二人经常入宫,搜罗些好吃好喝的,甚至金银器具之类的,也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帝摇摇头,抬步离开,不经意间又回头一望,顿时疑窦丛生。
一个食盒四个人抬,还气喘吁吁的,于是又大喝一声:“站住,把食盒搬下来,打开!”
几人魂飞魄散,迟疑着不肯开启,随行两人快步上前,将食盒抬了下来。一人掌灯,一人开盒,穆帝大吃一惊!
里面哪是什么点心,而是一个蜷缩着的宫女!
十四五岁,水灵灵的,面容姣好,身上还覆盖着一面红帕。见是皇帝,慌忙爬出来跪下,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穆帝顿时明白了大致的缘由,传来侍卫,连夜审问,终于验证了纷纭迭起的猜测!
原来是褚华相中了宫女,欲行苟且之事。
因现在宫禁甚严,不敢像之前那样招摇,便吩咐早已买通的内侍,以运送食盒为由,想瞒天过海,抬出宫去,成其好事,待玩腻之后再原道送回。
严刑拷问之下,内侍还交代,褚华轻车熟路,以往发生过多次了,要么夹杂在太后的銮舆随行中,要么直接是藏在褚华的轿中。
但他们都一口咬定,太后并不知情,而且今晚的宫女系尚衣局新近招募的,并非太后的寝宫侍女。
穆帝勃然大怒,萌生一个念头,想借机褫夺褚华官职,并以淫乱后宫为由下狱治罪,以此来削弱后族势力。
但广陵王司马丕则予以劝阻,认为以宫禁丑事治罪,会亵渎皇家,敦劝他大事化小,悄悄处理。然后告知太后严格约束后宫,警告一下褚华便可。
这样,既保全了双方的颜面,而且,把褚家的这个把柄攥在手中,料想太后今后会收敛的。
穆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心有不甘。
他秘密下旨,将一干涉事的内侍杖责三十统统撵出宫去。
至于其中两位领头的,不仅收受好处,还为褚华到处物色美貌宫女,牵线搭桥,罪孽深重,被穆帝命人勒死,埋于城外乱坟岗。
事情很快传到了褚蒜子的耳朵里。
“皇儿,母后也没想到你舅舅能做下这等苟且之事,看在亲舅舅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再说了,这种丑行公然法办,也有损皇家和后族声誉,母后会申饬他的,非叫他认罪不可。”
穆帝本是气冲冲的,见母亲垂下泪,又起恻隐之心,想从轻发落。
但还是要严正警告一番,勿谓言之不预。
“当初,舅舅练兵时,就曾荼毒士卒,致人伤亡,朕已经斥责过了,后来他又派人私盗谤函,此次又铸下大错,且屡教不改。一而再,再而三,此次,朕就再给他个台阶,让他主动递上辞呈,以观后效!”
“皇儿,皇儿!”
刚刚到手的兵权就要被褫夺,褚蒜子以为这样的处罚太重,还想申辩几句,谁知穆帝却疾趋而走,不再理会。
褚蒜子不死心,紧追了几步,没有追上,懊恼的立在原地,从身后恨恨的看着远去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