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昱这则温水煮青蛙的典故说服了另外三人,穆帝决定封扬威将军褚华为卫将军,还有一层考虑,就是看在已故的外祖褚裒的面子上。
褚裒的为人,穆帝还是非常认同的。
除了重用桓温、提携宗室以及扶植自己的心腹,穆帝还有一点也在效仿成皇帝,那就是当时的咸康新政!
咸康新政,大要有三:一曰开源,二曰节流,三曰肃贪。
开源乃清查庄园,解禁山林,听民耕作,藏富于民;
节流乃节衣缩食,勤俭治国,严禁奢靡,提倡节俭;
肃贪乃稽核税米,杜绝冒饷,贪腐之人,严惩不贷。
桓温一心想要促成此事,而且咸康新政当时就是由自己主要酝酿,并奏明成皇帝推行的,诸事为末,新政为本。
他以为,只有推行新政,才能增强国力,国力增强,军力自然增强,民心也会所向。
但司马昱的那番哲理,也深深提点了自己,不可操之过急,舟疾易覆,车疾易翻!
为此,桓温奏请穆帝,在司马丕进行肃贪的同时,先节流,一年半载之后若朝情稳固,再开源,这样阻力小些,成效更大。
毕竟,清查庄园,波及面太广,褚家谢家还有司马皇室子弟,哪家没有成片的庄园,成群的奴仆,就连远在晋陵郡的郗愔,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朝会上,足足用了一日,穆帝施政方略终于颁布,朝野臣民都翘首以待,期盼新人新政能带来新气象!
桓温只带着言川和郗超呆在建康,一个出谋划策,一个随行护卫,而荆州之事交由桓冲主理,袁宏袁真伏滔等人协助。
大伙按部就班,除非有紧急之事,也不必来京禀报。
最为欣喜的莫过于公主南康,因为她含辛茹苦一手拉扯大的儿子桓熙封公了,不仅如此,穆帝还在丹阳郡给其谋了个秘书郎之职。
有了爵位,有了差使,总算是有了出头之日,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怎能不高兴?
对名存实亡的丈夫桓温,她渐渐改变了看法,虽然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他纳妾和一掌之恨。
但若是没有他,桓熙也不可能承袭郡公,这一点,南康心存感激。
而南康悄悄改变了看法的还有对太后,那个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褚蒜子!
她一直视太后为姐妹,为知己,一直维护着她,甚至不惜和桓温吵得面红耳赤。
但时至今日,她发现,褚蒜子似乎一直是在利用自己,对桓熙一点也没有帮忙,尽管她之前曾承诺过许多事,承诺过许多年!
如今她交权了,失势了,大晋不再是她的天下了,自己不欠她的,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走动了。
南康别无他求,已经习惯了独处自己的小庭院,小家园。只要能陪着桓熙,将来给他娶妻生子,就满足了。
褚蒜子深居简出,褚谢之人也掩口无声,诸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可好景不长,平静的池水很快便起了波澜,褚华的一次丑行被穆帝逮了个正着。
那是在一个月后的七夕之夜!
七夕之夜,对于芷岸来说,比自己的生辰都重要,就像所有的花木烂漫中,唯独钟情于木兰树和木兰花一样。
琅琊山南的茅舍,和桓温的三年之约,都是相约在七夕,结果三载未至,二人劳燕分飞,一个成为如今的大司马,一个成为偏居深宫的前皇后。
虽然当初恨透了桓温,但每次七夕,她都会仰望银河,轻摇团扇,驱逐着流萤,看天上牵牛织女鹊桥相会。
可惜,那是别人的世界,她和他没有。
司马丕不知其中情由,反正每次七夕,都会看到她如此憧憬和失意,不时还长吁短叹,心事重重。
“娘应该开心才是,怎么还闷闷不乐?”
“丕儿能回来,娘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乐?娘只是觉得,牵牛织女一年一度才相逢一次,神仙都饱含分别之苦,何况尘世的凡人!”
司马丕是大人了,又略知了芷岸的一些往事,她这番感慨,肯定不是在思念驾崩多年的父皇。
不过他并不介意,只要娘能快乐,娘能高兴,哪怕就是思念桓温,自己也乐见其成。
“娘,孩儿原本此次回京,是要接娘回广陵安享荣华的,怎知圣上另派了差事,走不开身,娘莫怪!”
“傻孩子,娘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都是家。”
芷岸何尝不想早一日逃离京城藩篱,但现在情势变了,那个毒妇蜂尾已折,再也害不了自己。
现在清风朗日,是聃儿的天下,丕儿回来了,他也回来了,还有何惧?还有何忧?
“娘,这不是姑父送来的那个玉匣吗,你拿它作甚?”
芷岸心慌意乱,赶紧起身将玉匣放回原处,低下头,轻声道:“没什么,娘只是拾掇拾掇。”
“娘,姑父任了大司马,又赐封南郡公,声名显赫,就连尚书令都位居其下,娘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