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想,大将军能公然抵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处在哪?”
“其一,在你的脸上已经看出来了,言川说你出宫时神清气爽,说明你已经抒发了胸中的愤懑,有益身心;”
“还有呢?”
“其二,鼓舞了圣上的志气,也鼓舞了会稽王司马昱这些中间派的斗志,更利于圣上亲政之后扬善惩恶,涤荡朝局,清除时弊。”
桓温闻言转忧为喜,之前还在想,自从听了王猛的剖析,自己就开始反击,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
“大将军对褚家不要掉以轻心。属下以为,她越是谦卑,就越是心怀鬼胎。越是客气,就越是磨刀霍霍。她又是提前交出部分权柄,又是答应拨付钱粮,其实这是伪善,背后一定是在筹划更大的阴谋!”
桓温心里咯噔一下,的确值得自己警惕。
昨晚夜访何充,得知褚蒜子有意让褚华接替褚裒死后留下的卫将军一职,当然是冲着卫将军麾下的兵权去的。
还有,郗超上船之前就说过的,殷浩损失几万劲卒,褚蒜子授意他从下辖的郡县征调,郗愔左拦右阻,方才以半数员额打发了过去。
如果褚太后真心拱手交权,为何还要逆势而动,拼命扩充自家兄弟还有心腹的兵权?
“郗超,你可能说得对,她不会甘心的。她口是心非,是故意做戏蒙蔽世人。圣上亲政了,估计她还会掣肘。这一点,言川的发现也可以印证。”
因为刘言川暗中和铁汉接头,告知派人保护南康宅院之事,铁汉一口答应,还告知了言川一个重要的信息!
褚建自担任丹阳尹之后,没有了父亲的管束,胆子更加大了,贪腐的手段也高明。
之前做属官时,他都是在郡衙内卖官鬻爵,买官者都在一个郡衙内做事,几斤几两,是贤是愚,同僚皆心知肚明,虽说来钱便捷,但容易引起口舌。
现在官位上升了,视线也更加开阔,于是开始和周边几个州郡官长达成了默契,通过异地安插达到攫取贿赂的目的。
也就是说,有人买官,褚建收了银子,便将其安排至附近州郡任职,附近州郡有人要想调入京城任职,送上足额的金钱,就把他安插在郡内。
这样做,左右逢源,敛财无度,而且非常隐秘。
仗着太后姐姐的权势,渐渐的,生意越做越大,估摸着除了荆州境内,没有哪个州郡敢拂了褚建的面子。
但褚建也吃过亏,曾被属下匿名投状至宣阳门外的谤函,被穆帝得知,痛斥了一顿,才稍稍有所收敛。
如今,为隐秘起见,干脆不在郡衙内交易,而是另觅隐蔽之所。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又高雅又幽静的所在。
人间天上客栈!
在这里,他曾有过一段艳遇,那是一个出身临安的美貌女子钱氏,为假哥哥谋个粮曹一职而甘愿献身。
那里的环境无可挑剔,而且装饰豪奢,非常讲究。还有非常私密的雅间,既符合自己的身份,寻常之人也进不来,又非常安全。
于是他便在客栈长期包下一个雅间,专门从事买卖交易,当然,偶尔也会约上个别心腹之人来寻花问柳,把酒言欢。
褚建刚来第二次,便被乞活军的伙计认了出来,而且褚华也曾来过。
王铁汉按照吩咐,根据袁宏绘就的京师那帮要人之形貌特征,均一一记了下来。
桓温回到州衙,询问了练兵和屯田之事,正巧桓冲和袁真抱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看到数十箱的财货,二人眉开眼笑,对郗超是又鞠躬又作揖,奉为上天下界的财神。
桓温已经暗中留下了两箱,悄悄让言川派人给老四他们送去,毕竟,那里还有万余张嘴巴嗷嗷待哺。
二月初,朝廷仍无半点音信,桓温决定不再空等,得赶紧联络冉闵。摊纸研磨,准备动手写封亲笔信。
袁宏却劝道:“大人,太后绝意阻止交通冉闵,你这样做,恐怕会被朝廷知悉,是否太草率了些?”
“国事为重,我桓某总不能因一妇人之愚见和偏私而害了大计,既然她不同意结交示好,那我不以朝廷的名义,而以自己私人的名分,先探探冉闵的意思。”
致冉闵兄台亲启:
“欣闻兄台横空出世,扫荡胡虏,歼灭群丑,一跃而登魏帝宝鼎,定都临漳,雄踞河北,大势已成,桓某甚慰!”
“自古汉胡不两立,胡虏忘我之心不死。兄台乃我汉人出身,承我华夏血脉,然西侧氐秦,东边鲜卑,北地羯胡,三方环伺,大魏若我华夏之游子,孤苦伶仃,抑或有远虑,抑或有近忧。”
“为兄台计,为大魏计,当下之策,莫若结好大晋,共建睦邻之好。同为汉邦,南北一体,同心同德,捍御异族,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翘首以盼兄台佳音。
桓温一挥而就,搁下笔,起身来至庭院,仰视天宇,远眺近顾。
天边一群鸿雁正一字型向北飞去,院中花儿草儿也在悄然生发,甚至都能隐隐听到生命绽放的微响。
春天到了,大晋会有新春的气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