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早些这样,何至于现在夫妻情同陌路,父子冷若冰霜?
桓温默默的注视着,心口一阵酸楚,心疼起南康。
从娇生惯养,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堂堂公主,能像今日这样自食其力,其中经历着多少往事?
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而抛却了昔日的夫妇之情,还是她真正看清了从前一直误信的褚蒜子的真面目,从而选择了离群索居,隐于这静寂的孤院之中,独自陪伴着儿子。
为夫为父,桓温扪心自问,自己一直都在努力承担着这份责任。
但南康处处向着褚家,向着庾家,还几次向他们通风报信,害得自己身陷危地,故而夫妻情感逐渐疏远了。
直到在荆州,桓玄险些中毒夭折,自己扬起的一巴掌彻底结束了十多载的夫妻情谊。
是自己的耐心不够?还是付出不够?
桓温琢磨着,思索着,觉得都不是!
若是寻常的人夫人父,白日挣些家用,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受天伦之乐,照样其乐融融。
可自己不是寻常的人夫人父,而是怀揣理想,胸有大志的雄杰,要为家国,为苍生慨然请命征战沙场的豪侠。
自己要做的,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妇人和孩子享受眼前这样的宁静!
从被叛军流民裹挟北上,就注定自己这辈子是回不到寻常的百姓之家,注定自己成不了这个小小庭院中的主人!
这样挺好!
桓温压住想要进去的冲动,彷徨良久,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打破这种氛围为好。而且,里面的人未必欢迎他。
他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清泪,只觉双臂发麻,想松手下来,却听到了桓熙的一句问话,让自己心生疑虑,担忧起来。
“娘,今日天还未亮,孩儿又听到院子里啪一声,是不是又有人给咱家送钱送粮来了,到底是谁这么好心呀?”
“娘也纳闷,咱们在这又没有熟人,再说也没人知道咱住这里,究竟谁老是来送吃的送用的,也不留个名姓?”
桓温屏声偷听,见再无下文,便跳了下来,心情沉重。
“言川,你告知铁汉,让他得空时,派两个兄弟留意这宅子,不要让人伤害到他们!”
“恩公,这里住的是何人,干嘛要咱们保护?”
“是南康母子!”
刘言川一听,张大了嘴巴,难怪桓温眼里还有余湿,他还是割舍不下这对母子。
而桓温心里,是对那个常常来送钱送粮的人产生了兴趣。
他究竟何意?是善是恶?
老实单纯的南康不会上当受骗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直到后来,铁汉他们终于查访到,送钱送粮之人竟然会是销声匿迹多年的他……
“爹,孩儿来看你老人家了!”
郗超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给父亲郗愔请安。
“超儿,快起来,让爹看看。”
郗愔对家中独子嘴巴上很凶,内心里却疼爱有加。
“怎么?看起来比爹爹还老,是不是桓温那厮给你苦头吃了?爹找他算账!”
“爹,你说啥呢?大将军对孩儿好着呢!孩儿跟随大将军东奔西走,餐风露宿,当然要吃苦受累,哪像爹爹无所事事,自在快活,越来越年轻了!”
“你小子,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说吧,又遇到什么难处了?”
郗超便把桓温这两年的经过说了一下,最后直奔主题,想要借些钱,充作军饷。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喏,给你。”郗愔解开随身携带的钥匙。嗔怒道。
“库房在哪里,你轻车熟路了,要多少,自己走时去取吧。”
“还是爹好!”
“唉!爹爹是一个铜板掰作两瓣,省吃俭用。你倒好,挥金如土,真是一个败家的玩意。”
郗超陪着郗愔一起用了中饭,便急着要赶回去,连一宿都顾不上住,郗愔也不强留。
“爹,孩儿告辞了,你老当心身体,多保重,孩儿下次来看你,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好了,咱家的超儿现在好歹也是征西幕府的府椽,公务繁忙,爹能理解。不过,你是文臣,不善战阵,记得不要逞能,要远离疆场。爹就你一个儿子,将来还要靠你养老送终呢。”
“爹,你寿比天齐,别早早就胡思乱想。”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你没听过吗?而且,爹爹还不是神龟。别的,爹爹也不要多嘱托,还是旧调重弹,再啰嗦一句。”
“爹爹请说。”
郗愔幽深莫测道:“超儿,对于你桓温叔叔,你要十分当心,爹怕他剑走偏锋,把你引入歧途,到时候悔之晚矣!”
郗超一惊:“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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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公子郗愔不善军政,却自诩识人,或许正是因为年轻时和桓温相处日久,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究竟桓温今后会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他又会如何应对,且请关注,且请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