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褚蒜子等人会以为他打长安的主意,有得陇望蜀之嫌。
其实,桓温并不想固守长安,荆州才是自己的大营!
而如何上奏,桓温却眉头紧锁,踌躇不决,这是因为郗超说出的一番话!
开始,众人还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之中。
尤其是刘言川,以为此次战绩,足以与灭蜀相媲美。奏折上去,朝廷加官进爵不在话下,而且还能扬眉吐气,让他们见识见识荆州大军的厉害。
桓温倒无心于此,只是盼望朝廷能尽快调兵调粮,将长安纳入朝廷的舆图,因为仅凭益州一地来支援长安还有附近的郡县,难以为继。
荆州距此遥远,钱粮本身就捉襟见肘,难以支撑自身这几年的扩军和练兵,必须要要朝廷通盘考虑。
“打下西都,诸位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属下本不想扫兴,但这盆冷水还是要泼,大伙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郗超一句反其道而行之的冷言冷语,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桓温也静下心,知道郗超总是能在旁人一致的喝彩声中,别出心裁,有惊人之语。
“大将军自落寞而入荆州,这些年在诸位的辅弼之下,平定荆州,灭了成汉,铲除蜀乱,可谓劳苦功高,光耀日月。如今更是雷霆出击,率大军鸣鞭电抹,扛鼎出关,逐杀秦人,恢复西都。此等功绩惊天地泣鬼神,这要是在前汉高祖时期,封王那是实至名归,手到擒来。”
“可如今呢?”郗超吊起众人胃口,然后又急转而下!
“建康牝鸡司晨,妇人当道,排斥异己,嫉贤妒能,一直在处心积虑打压荆州。哪料大将军愈挫愈勇,一枝独秀,朝野呼声日渐高涨。而相形之下,褚谢黯然失色,殷浩也前功尽弃。”
郗超把褚蒜子比作牝鸡,和刘言川把她称作老妖妇一样嚣张。
“诸位,试问一句,那位藏于深宫谙于权谋的太后会怎么想,会怎么办?”
诸人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这个振聋发聩的年轻人。
“毫无疑问,她必将更加疯狂,更加凶残,无所不用其极,大肆打击陷害。为何?因为在她眼中,她最大的敌人不是赵,不是燕,更不是远在天边的秦人,而是我们!”
郗超自问自答,毫不矫揉造作。
“她高高在上,执掌权柄,占据权力顶层,握着先机。所以,她要想给我们下个绊子耍个技巧,那是防不胜防。诸位如若不信,那就拭目以待,看看咱们的奏折呈上去之后,朝廷会有何反应?”
这一席话,果然如三九天兜头一盆冷水,顺着脖子,浇遍全身,诸人浑身发冷,汗毛倒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桓温虽谨慎,但连日奔波劳碌,哪里还能仔细琢磨到这些题外之意,经郗超这么一提醒,他渐渐冷却的警惕又恢复了。
他以为,郗超可能偏激了些,但并未说错,个中道理是一样的,褚家绝不会让自己一骑绝尘跑在前头。
布下绊马索,挖掘陷马坑那是她的强项!
想到这里,桓温抽回了奏折,觉得还是得改动,这样呈上去不妥。
只可惜袁宏不在身旁,他文采飞扬,措辞精准,能准确领会自己的意图。
对了,不如这样,让桓冲先回荆州,将所有的情况告诉袁宏,由他草拟奏折,以自己的名义快马送至建康。
这样的话,并不耽误多少时间,而且,他知道袁宏该怎么说,怎么做!
果然,一个月过去了,并未收到朝廷的任何回文。
很快,长安周边不少县令纷纷派人来降,而且遗老遗少也纷至沓来。
开始,诸人还心怀喜欢,可不久,随着来人日众,桓温又开始焦急起来!
如何安置这些百姓?
多一张口就多一份粮食,多一处寝睡之所。
而且他们扶老带少,举家而来,身无长物。
袁真筹措的粮草供应大军数日之内征战之用,尚能维持,而大军开拔以来已有两月有余,加上这些嗷嗷待哺的百姓,结果只能是坐吃山空。
再者,长安周边一带良田稀少,大都是草地荒原,更远之外,在黄河边尚有一些耕田和庄稼,还有西北等地可以取粮。
不料,秦人似乎预料到这一点,沿途驱逐了所有的部落牧民,形成了长达百里的荒无人烟的地带。
秦人无所谓,他们以牛羊肉为食,而晋人不同,主食必须是粟米或者面食。
朝廷迟迟没有旨意下来,桓温又不能自作主张,只能暂且被动等待。
百无聊赖之下,听闻城南的终南山风景清幽,恰如胜境,闲来无事,便带着郗超言川几人骑马郊游散心,排解烦闷。
事有凑巧,终南山一游不虚此行,竟然碰到了若干年后影响南北大势的一个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