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要离开,又被桓温叫住了。
“慢着,言川,派人知会老四,暂不必出兵,灵活机动,做好策应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上阵。”
言川犹豫了一下,应道:“遵命!”
“桓冲,你等一等,我还有一事要交代,此战切记要稳妥,不可大意。”
桓冲被止住了两三次,纳闷道:“大哥,今日怎么了,这么啰唣?我和言川也是百战之人,哪里需要你千叮万嘱,拿咱们当童稚小儿一样。”
桓温尚不自知,这时也突然发现,自己确实絮絮叨叨,甚至有点腻人。其实细想想,只有他自己清楚。
是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战而兴奋,是为了压抑多年的宏图即将大展而紧张,是心里熊熊燃烧的大火让他难以平静!
“大将军,你莫非要北伐?”
从部署中还有桓温的神色里,郗超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既惊且喜,看着桓温,生怕自己判断错了。
“没错,送上门的机会焉能错过!”
桓温此刻也不避讳了,直抒胸臆。
若非成汉覆灭,若非褚家败北,若非秦人挑衅,若非褚蒜子彷徨无措,朝廷怎会放手让荆州出兵,那这些兄弟屈居荆州多年的夙愿又怎能得偿?
“属下自以为算无遗策,曾自诩张子房之辈,现在看来,还是不及大将军之魄力胆识,筹划万方,尤其是应变之能,属下佩服佩服!”
“你何时学地爱恭维了?”
“大将军误会了,属下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擅恭维,而且向来自视甚高,不服别人。属下能不告而别家父,孤身前来荆州投奔大将军,应该是此生最大的抉择,也是最正确的抉择。”
郗超马上止住笑容,严肃地说道。
桓温笑道:“少给我戴高帽子,你怎知我是要北伐?”
郗超反问道:“若不想北伐,那大将军为何会选择将秦人作为锋刃所指呢?”
桓温深思熟虑,分析其中的缘由。
秦人地处西方不毛之地,相对贫弱,且和燕赵仇隙较深,鲜有来往。反之,燕赵犬牙交错,渊源很深,很容易沆瀣一气,相互勾结,连为一体。
从慕容婉儿出嫁石遵便可管窥蠡测,知其一二,此乃一也。
其二,秦人和蜀地毗邻,若北伐成功,则整个西部连成一片,成为大晋的纵深。况且依地势而言,也可以对燕赵形成包围之势,进可攻,退可守。
还有其三,秦晋还没有正式交手过,双方知之甚少,荆州大军可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将他们赶出中原一带,从此彻底消除大晋的西北边患。
站稳荆州,辐射益州,强大到奸人不敢染指。
这也是桓温梦寐以求的大计所在!
而今,北伐长安,拿下西都,从西南方向进兵中原,抗击燕赵,攻占旧都,夺回失土,将所有的异族驱逐至黄河以北。
从此,河南再无兵戈,朝野欣欣向荣,恢复华夏人文,重振大晋衣冠,则是他毕生征战的初心!
郗超惊叹道:“大将军深谋远虑,令人折服。”
他之所以能窥出桓温北伐深意,原因有两个。
一是桓温派出桓冲言川之后,而自己则像没事人一样,气定神闲,这不符合桓温的风格;
二是桓温交代袁宏坐镇荆州,处理寻常州衙之事,让袁真转运粮草,而从粮草的规模来看,绝不是常规战事所能承载的,所以他以为,此次征战,绝非仅仅是将秦人击溃驱离那样简单。
桓温颔首认同,为这位属下的明敏感到欣慰。
因为据悉,北方的石闵击溃褚裒后,并未返师临漳,而是一直驻兵陈留一带。
奇怪的是,鲜卑人的内乱暂时也消停了,这也是褚蒜子不敢贸然北上报仇的缘由。乘此空隙,荆州大军当有所作为。
郗超心服口服,拊掌大赞!
桓温此番安排不仅为朝廷排除边患,也为荆州自身筹谋。如果真遂所愿,从今往后,这西部之地,就是桓温执牛耳了,试问谁还敢染指?
两日之后,当桓冲言川等人抵达巴西郡之后,桓温率五万精兵连夜北上,风驰电掣,抵达襄阳之后,集结兵马。
然后,晓行夜宿,分兵向南阳城进发,目标直指围攻上洛郡的秦兵。
此次攻打巴西郡的正是苻生,为报上次兵败之仇,苻生并未奏报其父苻健,而是乘褚裒兵败率兵悍然来攻。
秦王获悉之后,担心有失,急令另一支大军攻打上洛郡,借以减轻苻生压力,同时也可试探晋人实力。
而桓温此次突袭,打乱了秦人的部署!
担负南阳城守卫的正是镇军副将朱序,见桓温亲率大军前来,军容齐整,虎虎生威,知道有大战要发生。
朱序内心里佩服桓温,而且在幕府也深受桓温关照,于是鼎力配合,出钱出粮,将麾下大权也交由桓温指挥。
桓温筹备好兵粮,便呆在南阳城,等待巴西郡的消息。
不久,得知苻生在巴西郡和桓冲言川等人一直在僵持,互有进退,而上洛郡城外的秦人分兵大半去支援苻生,想要一举攻下巴西郡。
这样一来,留在上洛的兵马已屈指可数,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