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捕风捉影,上一次中秋夜袭,你就说是褚家,这次又这样……”
“晴儿姐,老爷和公主刚刚好上,咋又吵了起来?”一个使唤丫头悄悄问道。
“小声点,死丫头,不许偷听,快走。”
晴儿明明自己在偷听,反倒责备旁人。
“晴儿姐,你自己也在偷听,还说我们。”
“我哪在偷听,不是担心他们出什么事嘛。”
正说着,桓温摔门而出,郎情妾意霎时成了硝烟烽火,剩下南康还在房内歇斯底里的哭着,骂着……
吵架的不止桓温夫妇,还有太后母子。
朝会之后,穆帝留下何充,问及提高封赏桓温规格之事。
成汉未亡时,屡屡寇边,时时挑衅,两代先帝英明神武,仍然无可奈何,说明蜀地山高水深,深远地僻。
以李势之昏聩,尚能趁火打劫,袭扰荆楚,疲敝大晋,可见蜀人难缠。
而今,蜀人蜀地均在桓温的神武之下,成为大晋的子民,大晋的国土。放在十年二十年前,想都不敢想。
何充言道:“陛下,成汉未亡时,如有人能借十万王师之众,平定蜀地,与大晋均分蜀地疆土,臣恐朝野皆心甘情愿。而今桓温仅率万余荆卒,数日而平蜀,且擒获伪主,大事已定,功赏不可谓不悬殊!”
穆帝以为有道理,正符合自己加大封赏的心愿。
于是,他来至太后寝宫,转而将何充之言陈说一通,抱怨封赏太低,荆州将卒必定心怀不满,难免误会朝廷,还是下旨追加封赏为宜。
太后似乎早有准备,毫不为意,话锋很冷。
“王命一出,岂能更改?皇儿,你想想,倘若桓温复假王威,一朝北上,平河洛,修园陵,复故土,朝廷还怎么封赏?难道还封王不成?”
一句话就堵住了穆帝,说明在此事上毫无商量余地。
穆帝心有不平,愤愤离开,天黑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个人,要听听此人的主意,不能让此人一直缩在阵后!
会稽王府,穆帝刚刚开口,司马昱就知用意,而且和何充的意思一模一样。
身为皇室宗亲和顾命大臣,司马昱耍滑头,明哲保身,令穆帝有些不悦。
“先帝授你顾命之职,当为朝廷大计着想,谋公忘私,公平持正。而你呢,前后推诿,左右闪躲,对得起先帝的信赖么?”
司马昱听了,既紧张,又委屈,既然两头不讨好,索性豁出去了。他对皇帝大倒苦水,说出了实情。
司马昱从褚太后还是吴王妃时候的阴谋手段说起,还有褚建在丹阳郡的所作所为,褚华在京师的霸道凶狠。
他自己并非不愿伸张正义,而是处境尴尬,自身难保,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逮。
最后还说桓温在华容县遇刺,褚家也脱不了干系。
穆帝像是听天书一样,很多章节自己是闻所未闻,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而这些,足以验证父皇驾崩前母后的那种冷漠无情。
对父皇,她绝不是乖巧的棋子,对自己而言,她更不是慈爱的母亲。
她心中,只有权欲!
见穆帝神情突变,先是冷峻,后是愤怒,司马昱忧道:“陛下,恕臣妄言,为君者当有城府,喜怒须不形于色,不可让人由表及里,从脸色窥出内心。”
“此话何意?”
“臣在想,方才臣之所说,陛下只能深藏心底,若被太后得知,不仅臣要遇祸,也恐累及陛下。太后的手段臣领教多次,那是厉害得很。”
“会稽王的意思是,要朕和你一样,踟蹰不前,畏首畏尾?”
“非也,不是不发,时机未到。陛下何不耐心等待,按祖宗家法,还有两载,便可乾纲独断,那时就没有人能阻止得了陛下了!”
穆帝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过了月余,桓温难得在府中陪伴孔氏这么久,还指点沈玄习武。
沈玄不仅聪明好学,又颇懂礼貌,义父长义父短的,让桓温很慰藉。南康自吵架后又带桓熙回到宫里,那里才是她的家。
其间,他和言川一道去了秦淮大街,看看自己的两处产业。掌管客栈和酒楼的叫王铁汉,果然得了袁宏真传,打理得有模有样,可谓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二人甚觉欣慰,为避免引起怀疑,桓温硬是拒绝了言川想进去白吃白喝的念头。
殷浩的提点,让桓温还去拜访了尚书令何充,何充可以说是桓温的一个强援,多次举荐推崇桓温。桓温自是心存感激,视其为师为朋。
谁料,何充的看法和殷浩惊人的一致。何充也不避讳,坦言相告。
他不赞成桓冲主政益州,这也是褚蒜子所担忧的,兄弟俩一个掌管益州,一个掌管荆州,占据长江上游,难免有独大之嫌。
当然,他也对褚蒜子明显有失公允和偏任私人的做法不满。
在何充的内心里,谁也不能独大,谁也不能危及皇权,毕竟,前车之鉴太多。
桓温不免有点心寒,并不是对何充失望,而是对朝议失望。
自己此时的确没有独大的念头,就引起了朝臣的猜疑。桓冲主政,无非是为了稳定蜀地,再说,凭着抓获李势的大功,授个刺史之职也并不过分。
神情落寞,心里沮丧,桓温倍感委屈,心绪起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为此,他借口推辞了建康城里一场盛大瞩目的婚事。
参加仇人的婚礼,桓温自认为还没有这样豁达。
而且,新郎是褚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