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人不按套路出牌,死守孤城,并非是对李势的愚忠,他们一定是在等待,在等待援兵!
城外,晋人死命攻城,城内,蜀兵死伤惨重,皇城摇摇欲坠,大赵的援兵迟迟未至。
主宰者李势唉声叹气,坐立不安,在穷困之余,忽的想起了一个人来——胞弟李广!
眼前,这支奋力抵抗晋人的神秘的蜀宫侍卫正是李广和李福训练出来的。
或许他们二人早就料到,成汉将来会有这一天,因而提前在军中遴选了一万名锐卒,隐藏行踪,千锤百炼。
他们瞒住了所有外臣,就是指望能在危急时刻护佑皇室的安全,以图卷土重来。
而自己杀了李广,冷落了李福,可是他们精心打造的这支力量却在危难时刻保护着自己!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势不再沉浸在往事中,他这次是动了真格,当场让内侍头头王总管分发了不菲的黄货,刺激军心。
王嘏又称赵人援兵即刻便至,因而众军信心满满,精神抖擞,决心死战到底。
结果,蜀人的这股悍勇,攻城的司马晞和褚华却正当其冲!
城外的攻势也异常凌厉,毕竟先入皇城,擒住李势,这灭国之功将会书之竹帛,名垂后世,谁不眼红?
“钱军曹,为何又退下?怎么回事?”褚华劈头盖脸责问道。
“二爷,这些蜀军他娘的失心疯了,凶顽得很,寸步不退,咱们根本占不了上风。尤其是他们手中不知使的什么神器,能连续射出七八支箭来,威力太大,是不是先缓上一缓?”
褚华恼道:“不行,宁可死光了,也要冲进去,咱不能输给司马晞,明白吗?不行就动用老底子!”
“要是这样的话,二爷就擎好吧!”
钱军曹乃是被桓温杀死的钱大的幺弟,也是雇工出身,人称钱老幺,悍勇和狠毒一点也不输于钱大。
钱大之死,他自然把帐算在了桓温头上,时时想着报复,但力不能及,这才死心塌地跟着褚华。
既是为报仇,也为奔个前程。
钱老幺接管了钱大手下的雇工,兼并了三堂的兄弟,又网罗了江湖上一些鸡鸣狗盗之辈,犯奸作科之徒。
褚华利用职权,将他们全部划入卫将军府麾下,录了军籍,拿着军饷,实际上当做自己的私兵。
几年下来,规模越来越大,已经接近乞活军的人数,私下里还称为白籍会,这就是褚华口中所说的老底子。
乞活军训练以技为主,弓马娴熟,登山涉水,要求技能超群。而白籍会训练以狠为主,一场训练下来,不是肢残骨断,就是带血见肉,难怪被穆帝司马聃斥责说不恤士卒!
白籍会寻常演练时也赤身肉搏,真刀真枪,死伤乃家常便饭。狠是狠了点,却很见成效,将士股栗,有必死心,倒是训练出一支轻生之卒。
“去吧,本国舅亲自观战。”
“左队二百人,上阵!”钱老幺一声令下。
“中队二百人,准备!”
队正当然知道褚华的规矩,不顾乍暖还寒的春风,脱下上衣,赤膊上阵。
如果全部战死,褚华毫不吝惜,给的抚恤金足够死者家人一辈子的温饱。如若不能战胜,无论多少人均要被处死,而且抚恤金分文没有。
褚华在阵后督战,见城墙上枪林箭雨,肢肉横飞,流血盈前,仍言笑自若,丝毫不以为意,不时还偷窥远处的对手。
司马晞气急败坏,吆三喝四,而世子司马综躲在阵后,宝剑不时在空中挥舞,用力比划。
司马遵还小,所处的地方非常安全,任再有力的射手都望洋兴叹,他不过是来看看热闹见识一下世面而已。
郗超听闻城下的战况,说不出来的舒适,欣喜现于脸色。
“现在他们骑虎难下,想要救援,又拉不下脸,也怕咱们分一杯羹。这样僵持着吧,又破不了城,死伤会越来越大,回去如何向朝廷交待?颜面朝哪里搁?”
桓温拔剑而起:“再不出手相助,只会危及大局。若他们真有援兵,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言川反问道:“怎么救?总不能拿咱们的荆州军给他们火中取栗吧。这几日拼杀下来,已折了近四千人,不能再送死了!”
郗超也愤恨道:“他们倒好,一不提军饷粮草,二不管兄弟死活,分明是让我们自生自灭,哪里还把我们当成朝廷的人?”
桓温却沉着言道:“我们不能因私废公,私人仇怨先搁在一边,国事要紧。再者,我们也不需要派兵上阵,哪来的送死?”
“恩公,不派兵,你指望吼一嗓子,蜀军就投降了?”
桓温淡定道:“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一颗棋子吗?”
城楼上,几个蜀军吃力的抬着一副木质架子,里面嗖嗖不停射出箭矢,晋军非死即伤,这就是钱老幺所说的神器。
“言川,看到那兵器了没有?”
“见着了,那是什么怪物,俺从未见过。”
桓温讶然说道:“八成就是失传多年的诸葛连弩,亦称元戎弩,此弩乃诸葛孔明所造,片刻工夫就能连射十支箭,杀伤力极强。”
“恩公,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何现在少有使用?”
桓温解释道:“因为它体宽且沉,非常笨重,单兵无法使用,只能用来防守城池营垒,加之设计精密,巧夺天工,当时的蜀军视若珍宝,一旦败阵,首先就会销毁此物,故而曹魏时没有斩获。”
说到这里,他起了心思,交代刘言川,一会入了城,派人把它们全都收集起来,交给老四,带回万州妥善珍藏,将来或许有用。
“奇怪!自邓艾破蜀之后,此弩就绝迹江湖,怎么在这蜀宫里还能重现?”桓温又自言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