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知,这几人才是桓温真正的核心人物,一些最为机密之事只能在这个狭小的范围内商议。
出了这个圈,那保不齐有些嘴快的有意无意泄露出去。
“大人,眼下还有一个棘手之事,据袁真盘点,荆州连年战事,上次北伐,还有这次反叛,粮草军饷消耗很大,急需充实。”
袁宏已经离开兰陵春酒楼,回到荆州效力,也在这个小核心之中。
他担心入不敷出,真心替桓温着急。
此前,桓温承诺荆州百姓一年免征赋税,次年减半,建议适当调整,不免征,都减半,兼顾官仓和百姓。
桓温当即拒绝了。
朝令夕改,为政大忌,今后还让他如何取信于民?
桓温看着远处的田野,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全家老小都要靠这块薄田营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终日辛勤劳作,很难有喘息之机。
如果再多占他们的收成,他们的妻儿老小还怎么活?搞得民不聊生,他们也会向庾爰之一样,迟早有一天败走麦城。
“言川,万州那边如何?”
“那里粮草充盈,据老四说可支两年,咱们不必担心。”
桓温稍为宽心,郑重言道:“俗话说得好,民不足,君将焉足?也就说,如果百姓得不到丰收,商旅赚不到银两,君王又怎能富足?我们总不能掠夺百姓,压榨商旅,否则与杀鸡取卵何异?”
至于荆州,只能暂时先节衣缩食,裁撤开支。
按他的命令,州衙已经上奏朝廷请求拨些钱粮应急,至今仍石沉大海,现在只能再寻他策。
桓温想罢,忽又一拍脑袋,笑道:“差点把你这袁掌柜给忘了,酒楼眼下有多少积蓄?”
刘言川插科打诨:“袁宏,恩公这是要打你铁公鸡的主意了。还记得吧,上次俺在你那,酒刚刚开,还未曾喝上,你小子就要收俺的酒钱,简直就是黑店,这次遇到狠角色了,活该!”
袁宏回击道:“这酒楼是大人的积蓄开办的,他才是最大的掌柜。而你呢,三番五次白吃白喝,胃口又大,仿佛上辈子从没吃过饱饭一样,都像你这样,酒楼早就赔本歇业了。”
刘言川被他噎得一愣一愣的,气白了脸。
“大人,酒楼积蓄倒是不少,应该有五万两的节余,不过看似富裕得很,但对于偌大的荆州而言,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而且按照大人吩咐,弟兄们正在筹建客栈,还要招募人员,所需银两甚多,实在难以……”
桓温打断道:“果然是铁公鸡,再难也要施以援手,还请袁掌柜支持一二,三万两如何?”
伏滔笑道:“这分明就是要打劫!大人,当官的都是假公济私,你倒好,假私济公,看来你不能当官,越当越穷。将来要是当了丞相,连咱们兄弟的家当都要被你赔上了!”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
这时,忽听得后面扮作商贩的护卫喧哗声不断,众人回头一瞧,见后面来了一支马队,约有二十余匹马,满载着货物,正和护卫们攀谈。
过会,马队离开后,一名护卫追了上来,匆匆告知方才之事,桓温顿时眉头紧锁……
建康宫内,穆帝司马聃正和尚书令何充商议国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顺口问道:“何爱卿,前些日子荆州来文,奏请拨付的军饷粮草转运了没有?”
“回禀陛下,老臣已经安排下去了,此事由谢中郎经办。谢中郎,你来说吧。”
谢万在尚书台任从事中朗,协助褚裒管理一些兵曹粮曹之事,听到穆帝问话,略有不安之色,连忙奏道:“臣启陛下,目前尚未转运。”
何充惊道:“老夫在半月前就命你转运,为何迁延至今?”
谢万心里不悦,扛出了褚蒜子的牌子!
“太后之意,荆州向来是自给自足,且扬州也来文奏请调拨,如此一来,所需甚多。朝廷一时之间,难以筹集。”
穆帝责道:“荆州战火频仍,百废待兴,此次又经内乱,疮痍遍地,它扬州能比吗?眼下又正是春夏之交,青黄不接之时,桓温他们何以渡过难关?”
谢万不慌不忙:“太后之意,荆州战乱已平,桓刺史理政有方,据说很快就能恢复元气。所以为公平起见,索性荆州和扬州都不要拨付。”
司马昱奏道:“陛下,臣可是听说,自桓温起,荆州州衙军营吏员扣俸一个月,而桓温及亲随则扣俸三月,所扣之俸皆补作民用。”
穆帝恼道:“竟有这等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是否属实?”
“这,这,臣也是听属下言及过,据说是有个亲戚在荆州衙门。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荆州核查。”
司马昱心里有鬼,不安的回道。
何充轻叹一声,言道:“陛下,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委屈了桓温他们了,无兵无卒,自冒风险去收复荆州。无钱无粮,自掏腰包来稳定军民,实在不易!”
穆帝歉然道:“朝廷有愧于他呀!原本要给桓温加官进爵,太后以为不妥,现在拨些钱粮,又加以阻拦。谢爱卿,你等就是这么办事的?速速将已经筹集的钱粮转运过去。”
谢万见穆帝发怒,稍稍有些慌张,嗫嚅道:“启禀陛下,这些钱粮已经,已经没了!”
“没了,哪去了?”穆帝更加恼怒,质问道。
“不不,臣失言,正好前阵子中郎将奏请要招募新兵,修缮器械,于是就暂时拨付卫将军府了。”
“你是说褚华还要募兵,那么多中军还守不住京师吗?孰轻孰重他分不清,你也分不清,真是岂有此理!”
谢万心中不安,只好言道:“这是太后之意!”
句句不离太后,穆帝气得拂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