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令既下,荆州境内万民欢呼,群情振奋,士农拥戴,工商踊跃。他们热情的载歌载舞,敲锣打鼓,感念朝廷的恩德,感念刺史大人的厚爱。
而几日后,驿卒也带着桓温的奏报飞马奔向京师。
穆帝接到荆州呈送的奏报,笑逐颜开,桓温不负众望,证明了自己和何充慧眼识人,而褚蒜子则脸上欢颜,皮下嫉恨。
太离奇,才两天就拿下了荆州,庾爰之怎会如此不堪?
看着一旁皇儿还有阶下何充的神色,褚蒜子除了惊愕,更有些沮丧,沉沦多年,荒废几载,桓温还是那样令人畏惧。
今后他会不会真的如褚华说的那样,蛟龙入海难擒,猛虎入山难制?
尚书仆射褚裒递上来一个折子,那是荆州奏呈的七品以上的官员名录,穆帝略作浏览,刚想照准。
不料,一旁的褚蒜子轻启朱唇:
“陛下,桓爱卿擢拔的都是自己身边的故交弟兄,怕是会沾上任用私人之嫌,对他的声名不利呀。”
司马晞和司马昱当即迎合,以为这样一来,荆州岂不成了桓温的独立王国,而何充和褚裒则一言不发。
“褚爱卿以为呢?”
褚裒回道:“臣查看了旧档,荆州边地常有战事,为便于差遣应对,故而朝廷委刺史特权,任免属下,事后只需报尚书台备档即可,除非所任职务有明显过错。”
“褚大人所言甚是,此举合情合规,太后不必多此一虑。桓温所擢皆为州衙之官,而治下各郡县并未变更,谈不上任用私人之嫌,桓刺史此举符合规制。”
尚书令何充替桓温仗义执言,不给褚蒜子面子。
“嗯,朕也以为如此,母后的意思呢?”
“既如此,那就是哀家多虑了,就按照陛下意思,准了吧。”
褚蒜子稍作争辩就同意了荆州的委任,实际上是以退为进,欲挫先扬。
桓温的奏报昨日就到了尚书台,褚华已经将详情和名单禀报了她。根据这份奏报,褚蒜子预判到,接下来肯定还要有更大的论辩,她要把反对的意见留在后面。
“既然母后也无异议,那就准了!”
穆帝很高兴,又言道:“诸位爱卿,此次桓温运筹帷幄,智下荆州,除首恶外,叛军几乎全歼,功莫大焉。当传旨嘉奖,晓谕三军。至于桓温,朕以为,自庾翼殁后,征西将军之职一直空缺,朕看……”
褚蒜子竟然当堂打断了皇帝,满脸堆笑道:“陛下,莫急,武陵王似乎有话要说,兼听则明,还是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在这节骨眼上,母后横生枝节,穆帝有些不悦,冷冷道:“武陵王,你可有本要奏?”
武陵王冷不丁被太后推了出来,自然知道其中之意,只好当这个替罪之羊。
“臣以为,臣以为,桓温得了荆州固然有功,但却失了万州,也当责罚。否则赏罚不明,何以服众,请陛下明鉴。”
司马昱闭口不语,问责归罪之事,自己还是躲避为妙。
何充瞪着司马晞,恼道:“荒唐!万州比之于荆州,九牛一毛,不可同日而语。再者万州之失,乃庾爰之反叛,蜀人趁火打劫所致,岂能归罪于桓温?”
一语吓住了司马晞,何充接着又道:“陛下,万州之事,老臣有本要奏。”
“爱卿但说无妨。”
“虽说成汉主李势荒淫无道,然而越是昏暴之君,就越容易黩武好战。成汉时刻觊觎大晋,万州之失即为明证。而荆州又远离京师,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旦有变,待朝廷援军到达,形势早已逆转。”
“依爱卿之意,该当如何?”
“臣请授桓温征西大将军之职,以便统筹镇军,加强防御,以应对诸如万州这样的战事。”
穆帝是真心赞同的,因为双方万一开战,荆州只能调遣五万州兵,此次内乱损失万人不说,战力又不尽人意,何以迎战?
庾翼之后,征西幕府的镇军也无人统御,尚书台千里之遥难以约束,与其空耗粮饷,何不让桓温统领,也能避免荒废军务,何乐而不为?
司马晞没有主意,只好撇撇太后,退缩了下来。
褚蒜子不置可否,又转向司马昱,眼神中带着深意:
“你再不愿开罪他,现在这是朝廷大政,总该说几句了吧。”
褚蒜子不提醒,司马昱也要说两句。
“陛下,万州既失,近期内也不会再有大战,何须劳动大军?桓温刚刚就任刺史,几日不到,再骤升二品征西将军,恐为不妥。俗话说,事功相符,方能掩悠悠之口。如此率性骤升,难免招致非议,有人会说他是当朝驸马皇室姻亲,朝廷过于偏袒!”
褚蒜子听罢,微微颔首。
何充心里不悦,荆州是桓温夺下来的,不是像扬州一样,亲手交到了殷浩的手中。
“太后,陛下,桓温奏报中还说,他能确保荆州不失,必须要依仗天时地利之因,而若要确保边陲不失,还要请朝廷擢将才选精兵,以震慑蜀赵。试问,朝中谁堪为将,谁能领兵?”
几个文臣武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到荆州一带和成汉交手,特别是酣睡在侧的那些凶神恶煞的赵人。
最恼火的是端坐御座的穆帝!
他心里暗恨朝堂这帮峨冠博带之人,自己没能力没胆量去镇守西陲,却嫉妒别人的勇武,眼红别人的功劳,嫉贤妒能,这样的朝堂风气必须要改一改。
他就是要重用桓温,而现在就是机会,哪怕褚蒜子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