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看看他身旁的那位壮汉,好像就是当初在长社传信的那位蒙面人,他还真是桓温的麾下。”
“听说他和殷长史还是结义兄弟,当年在北地占山为王,赵人多次要剿灭他们都失败了,还打死了很多赵兵。”
“强将手下无弱兵,如果他来当刺史,咱们也能跟着威风,再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了。”
“嘘!”
旁边一个行伍兄弟悄悄拍了拍他,让他小声点。这个士卒惊讶的发现,一旁的将官正瞪着他,像是就要发怒的前兆。
不过奇怪的是,慢慢的,将官又恢复了平静,不声不响转过脸,盯着城下面,奋力送去双目。
其实,将官又何尝不是这般思考?
“桓温,你坏了我庾家大计,致使我庾家家破人亡,这笔账还没跟你算,今日又想来抢我的地盘,夺我的荆州,真是恬不知耻!果真想要拿下荆州,那就放马来攻。本公子输了,任尔处置。”
庾爰之看见桓温,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站在城楼上坡口大骂。
“褚蒜子是君侧小人,朝中鸱鸮,若想仅凭她颁下的狗屁圣旨就要坐镇,就别白费口舌了!”
桓温怒喊道:“庾公子,这地盘是大晋的地盘,荆州是朝廷的荆州,何时成为你庾家的了?你不要辜恩溺旨,打错了算盘,连累无辜的军士兄弟们!”
最后这句话,说得太好了,引起了荆州军士的共鸣。
桓温继续指责道:“你悍然率兵攻打京师,康皇帝下诏赦免了尔等罪责,当今圣上也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只要你交出荆州,同样宽宥尔等,所有将佐僚属仍各任其职。皇恩浩荡,还望三思为上。”
城上将士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庾爰之,带着期许,带着盼望。
庾爰之觉察到了将士的眼神,心想不能这样僵持下去,稍作沉吟,便想到了一个以退为进的主意……
“哈哈,刚才是和桓刺史开个玩笑,试试你的胆量。既然圣上如此宽容,我等也不能辜负天恩,那好吧,就请刺史大人入城。来人,开门!”
把守城门的自然是他的心腹守将,闻言有些迟疑,忖道:“公子这是失心疯了不成,这么轻易开城?”
但庾爰之那眼神又不容置疑,于是一挥手,城上吊桥放下,坚实厚重的大门也轰隆隆打开了半扇。
“刺史大人,请入城!”
此时,城楼上数千只眼睛投向桓温,等待着桓温策马入城,只要一入城,双方便停止刀兵,还是一家人。
然而,桓温却纹丝不动,静如止水。
“桓大人,城门都开了,为何踟蹰不前?”
桓温冷冷道:“庾公子,圣意早有交代,请公子先出城领旨,交出令尊的刺史大印,本官再入城不迟!”
“这又何必呢?州衙大堂早已摆下香案,本公子在那里恭迎圣旨岂不是更为正式?待宣旨后,本公子自会奉上大印,难道大人还有什么顾忌?”
桓温走近两步,笑道:“公子笑我是三岁小儿,可欺不成?如若入城,公子奉上的恐怕不是大印,而是刀枪。那我这区区百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哈哈哈,桓大人也有胆小如鼠的时候!你既然敢于在山陵前惊天一跃,飞马护驾,难道还不敢进入这荆州城?”
“此一时彼一时,我桓温胆量再大,也不愿束手成擒。我有旨意可保你们无罪,你拿什么保我等安全?”
“畏首畏尾,这哪是你白袍将军之做派?既然你不肯入城,分明是没有诚意,那就恕不奉陪了!”
庾爰之吩咐关上城门,弓箭手准备,便策马下了城楼,扬长而去。
楼上将卒这才明白了庾爰之的心思,这是要诱桓温入彀,看来双方除了刀兵相见,再无别的选择!
几个将佐面面相觑,怎么办?
战,则为叛逆,不战,连累家小遭殃!这该如何是好?
“嗨,别想了,只能跟随庾公子了,谁能忍心看着高堂和妻小遭罪!”
“桓刺史对咱们荆州大军有大恩,且威名赫赫,战功无数,那咱们万一战败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你动动脑子!战败了,至多自己身死,朝廷明知我等是被胁迫,难道还会株连无辜的家小?”
“哎,只能如此了!”几人唉声叹气,转身而去。
此时,城内有一群人却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一个军卒模样的人,满身精肉,对着身旁的同伙悄悄说道:“弟兄们,大战在即,你们都想好了吗?”
“还想什么?我们头儿说了,只能一战,别无选择!”
这个军卒问道:“荆州一地要和整个朝廷宣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树,你们的头儿为何还要战?”
“听说是他们的家小被扣为人质,不得已而为之。”
精肉汉子疑道:“嗯,这也在情理之中,那我等无妻无儿的为何也要附逆?为国而战,死了朝廷还会抚恤,家中老母至少衣食无忧。反叛朝廷,不仅没有抚恤,家人还要忍辱偷生一辈子,值得吗?”
军士们一听,恍然大悟,怎么简单浅显的道理怎么自己闹不明白,非要跟着头头们飞蛾扑火?
“那这位兄弟,依你的意思呢?”
“当然是投奔刺史桓大人,效忠朝廷!”
“话说得轻巧,如何效忠?怎么投奔?大权都在将军头头们手里,就凭咱们这些小卒子,谁会听咱们的?”
“嗨,不要小瞧了自己,在棋盘上,小卒子过了河,那就是难缠的主。只要咱们卒子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别说你的头儿,就是庾公子也奈何不了咱们!”
这时,一个军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口若悬河的精肉汉子,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位兄弟,你很眼生啊,我也是军中老卒了,怎么从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