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头一句话,引起了其他士卒的警惕,纷纷投出质疑的目光。
精肉汉子无奈,只好自报家门。
“回老哥,实不相瞒,我是亲兵营的,一直在大帐内伺候那些大人物们,平时很少有机会出来。现在情势危急,所以就连我这样的都被派出来,说是做什么眼线,专门监视别的营帐。”
这下,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呸,大伙都是一条船上的,还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们亲兵营吃香的喝辣的,军饷比别人多出几倍,上阵还龟缩在后面,凭什么?想想真是令人齿寒!”
另一个兵士附和道:“说的就是,不过这个时候也无关轻重,只是想不到,原来亲兵营的兄弟也有怨愤,为什么?”
精肉汉子解释道:“这位兄弟言之有理,咱们亲兵营确实伙食好,军饷高,平时主子还不时给些赏银,不过我们也不是只要钱不要命的白痴!你们想一想,是银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说得也是,反叛朝廷最后不就是死路一条嘛。当初大将军王敦多么厉害,麾下多少士卒,最后不是战死就是被整死,前车之……”
“不好,有人来了!”
来者有三人,众人一看,素不相识。
三人自称是粮曹的,攘袂扼腕,也要求加入进来,还说要回去联络一些同侪。
就这样,亲兵营、城防营还有自称粮曹的百余名军士放下了偏见,想好了出路。
只是,群龙无首,不知如何起事。
“兄弟们,别着急,我估摸着,桓刺史这是先礼后兵,这样一来,庾公子果然背上了抗旨不遵的罪名,形势对咱们有利。”
说话的又是这个满身精肉的军卒,他侃侃道:“现在城外肯定在调兵遣将,与其等朝廷攻下城池,将我等以叛卒罪名杀头,还不如做好准备,待朝廷大军攻城时暗中策应,争取立功赎罪。”
“好好好,还是亲兵营的兄弟有见识,我等唯你马首是瞻。”
“行,那就这样,大家回去悄悄准备,午后,咱们还在这集合。”
众人散去,自称粮曹的和亲兵营的三个军卒走至一处巷子内,击掌相庆。
“终于完成了大当家交代的事了,一会,我们去准备一些桐油,等夜深人静时再闹上一闹,就算大功告成!”
而城外临时搭建的营帐内,桓温等人正在奋笔疾书。
写着写着,叫来刘言川吩咐道:“派人去通知老四,让他的人马找个地势高一些的山头密林,虚张声势,弄些动静出来,但不可要交战。这些宝贝疙瘩,要省着点用。”
刘言川领命,不一会,便回转大帐,也装模作样在写字。
袁真不解的问道:“大人,刚刚庾爰之恭请入城,大人为何不冒险一试,或许城内军心浮动,他们不一定会悉数附逆!”
刘言川不待桓温搭话,便装作聪明,回道:“你没听恩公说吗,此一时彼一时!”
“山陵救驾,那事关圣上安危,事关朝堂格局,事关大晋成败,桓某当然要挺身而出,冒险一试!”
桓温搁下笔,继续解释道:“而时下,庾爰之困兽犹斗,就像一个输了精光的赌徒,而且把庾冰劫驾失败归咎于我。愤怒之下,他会不计后果,什么事都做得出,我又何必逞一时口舌而轻巧犯险?”
“那依大人之意,何种境地才可以冒险?”
“是否冒险至少要牢记两点,一是值不值,二是能不能。”
袁真思索一会,谦恭道:“属下受教了!”
桓温笑道:“不过你有一点所料无误,现在城内定然是军心浮动,焦躁不安,正处于观望,等待着我们出手。此时正是争取军心,瓦解他们的时候。”
桓冲应道:“大哥说的出手,就是眼下我们正在誊写的告示?”
“正是!誊写一千份,然后射入城中,这样一来,城内大部分人心就会倒向我们一边,庾爰之离败亡就更近一步了。”
“恩公,如果他们还不就范,那咱们岂不是束手无策了么?”
“怎会束手无策?你忘了,我们还有一手,想来应该快有消息了……”
庾爰之返回府衙,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内心隐隐不安。
他知道桓温不会就此作罢,后面定有不少招数,自己也要见招拆招,想好对策。
作为庾亮兄弟精心栽培的代表,庾爰之心机不可谓不深,手段不可谓不狠,智谋不可谓不多,奈何碰到了桓温这个对手!
为了能彻底占据荆州,庾爰之也是绞尽脑汁,想出了重重对策,甚至不惜投敌自保。
是战还是和,他都想到了,就是漏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一条。
三十六计中的上计!
“公子,索性咱们杀出城去,乘桓温不备,将其拿下。没有了桓温,看看朝廷还能再遣何人?”
亲兵营的主将乃是庾爰之最为信赖的心腹,想为主子分忧,不料庾爰之并未采纳。
“不妥,桓温用兵诡诈,帐下全是骁勇亡命之徒,既然敢带区区百人前来,怎知他没有伏兵?听闻他与鲜卑人交好,万一他勾结了燕兵,咱们出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属下鲁莽,公子思谋深远,属下愧不能及!”
“公子高明!”
另一将领附和道:“只要咱们固城自守,便可高枕无忧,任他有了多少伏兵,也是望城兴叹,又能奈我何?”
幕僚也得意地笑道:“哈哈哈,咱们以逸待劳,城中的粮草支上两年也绰绰有余,叫他无计可施!”
强烈的情绪渲染之下,庾爰之也兴奋起来,情绪高涨,沉醉其中。不过,转而脸色一绷,想起一件事来……
他此前,曾派人前往联络成汉和大赵,过去好几天了,为何至今没有消息回报?
还有,去夷陵通知关闭闸门之人完事了没有,事关将佐士气,那里可千万不能出了娄子。
手下人回禀,说昨夜交待之后,派人连夜去了夷陵,今早回禀说已经关了,现在是固若金汤,连一只猫儿犬儿都甭想进去。
只是出使益州和临漳的兄弟不知为何尚无消息,按理说早就该到了。
“本公子明白了,估计李势和石虎也不怀好意,包藏祸心!”
将领惊问:“公子,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