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遐想,古怪的念头,让桓温的眼前闪现出很多种可能,其中一个可能就是庾爰之把将佐属吏的家小扣为人质,麾下不敢不惟命是从。
“言川,可否问清,他们的家小身在何处?”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多问怕露出破绽。”
刘言川捡起筷子,擦也不擦,继续夹肉。
桓冲分析道:“就怕言川问了,也没有结果,我想八成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否则庾爰之能不担心他的麾下救出家人,再和他翻脸?一定是藏在什么很牢固很神秘之处,只有庾爰之和亲信才知道。”
桓温点了点头,笑道:“应该是这样,只有这样,将佐才更有所畏惧,而且越是这样,庾爰之才越安全!”
是啊,谁会愿意冒着家小被荼毒的风险和他翻脸为仇?
这样说来,庾爰之此举全然不像豪门之家的纨绔子弟,还是有些手段的,估计平素他爹还有庾冰没少栽培他。
桓温想到,庾家子弟虽多,但这一辈就出了庾希和他两个兄弟,能不精心灌溉吗?
现在麻烦了,荆州将佐为了他们的家小,投鼠忌器,很难弃暗投明,反对庾家而归正的,这对自己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刘言川大块朵颐,摸着油腻腻的嘴巴,张口道:“那还愁什么,只有一战了。恩公,你写封信,俺去找鲜卑人借兵。”
桓温苦笑道:“你以为我写的是圣旨啊,这次鲜卑人是绝不会借兵的。”
“为什么?慕容公子很仗义的。”
“这回不一样,因为攻打荆州对他们并无好处,反而会惹恼褚蒜子,进而挑起燕晋矛盾,对鲜卑人不利。所以据此而言,慕容恪绝不会借兵于我。而且,我何时讲过,非要一战?”
“恩公,那你还指望着庾爰之束手就擒,主动献城?”
刘言川眨巴眨巴眼睛,一拍脑袋。
“哦,恩公的语气,莫非是有了对策?”
“是啊,大哥,快说说。”桓冲满是好奇。
桓温言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只要能解救出他们的家小,斩断庾爰之绑缚在他们身上的缰绳,他们还会负隅顽抗吗?”
“恩公,你说得轻巧,连他们的家人被藏在哪我们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解救了!”
“我们是不知道,可我想有人一定会知道!”
二人齐声发问:“谁?”
桓温悠然道:“当然是他!”
琳儿的密报,让褚蒜子阴森着脸,心想,他们真会瞅准机会,居然利用朝会结束和本宫出城这么一小点的间隙,就钻了空子,果然是藕断丝连,旧情难了!
“琳儿,你干得好,要不动声色,继续盯紧了,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太后,奴婢遵旨!”
褚蒜子恼恨道:“好啊,我的乖皇儿,刚登基就开始向着他们了,真是儿大不由娘!”
褚蒜子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痛恨她?
别的不说,近的就有两件。
一件是自己和驾崩三日前康帝的对话被儿子偷听到了,另一件,就是两名道童的死!
那是在康帝驾崩当天,褚蒜子的第一刀就是砍向那两个无辜的童儿,因为她恨他们打昏王内侍帮助康帝出城暗会庾冰。
若非桓温出手,自己已经成为阶下囚甚至棺中尸了。
辛苦打拼多年的宏图壮志差点就毁在两个不起眼的童儿手里,能不叫她恶念横生?
“王内侍,陛下已驾鹤西去,到了那边未免孤闷,既然那两个道童对陛下虔诚忠心,就让他们一起帮着陛下修道去吧!”
一声令下,王内侍如获至宝,狞笑着领命而去,要报那一棒之仇。
当穆帝料理完丧事之后,才陡然想起康帝临崩三天前昏死时最后喊出的那个字—童!
就是指道童。
其实,穆帝宅心仁厚,在此之前就曾去过道宫,劝两个童儿远走高飞,就是担心父皇驾崩后,他俩会遭遇不测。
只可惜康帝咽气,穆帝哭得死去活来,悲恸之下,难免疏忽,忘了及时安排。
当他陡然记起康帝的话之后,连忙赶到道宫,而两个童儿已经没了踪影,兽炉灰冷,银釭烛残,一片萧瑟阴寒之状。
而在香案之下,两个蒲团歪斜着,还有散落一地的符箓,其中一片还残存着急急如律令的字迹。
穆帝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两个童儿在香案前祈祷着什么,或许是正在用符箓乞求仙君赐福自己的主子,被破门而入的凶手拖出宫外。
毋庸置疑,凶手一定是太后派来的,那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穆帝当时就僵在道宫,心里在追问。
“母后,你为何这样心狠手辣?童儿忠心事主,他们有什么过错?”
刚刚过了两天,一个故人来到长干里,雪中送炭,给桓温带来了锦囊妙计。
而此人正是桓温口中所说的他,心中所期盼的人!
“稀客,稀客,殷兄,快快有请!”
桓温出门相迎,将殷浩请至厅堂,管家桓平奉上茶水。
殷浩双手一拱,兴高采烈道:“恭贺桓兄高就荆州刺史,从此鹤鸣九霄,一飞冲天。”
“过奖了,扬州乃我朝财赋重地,军事要塞,殷兄此番主政扬州,才是骐骥一跃,龙腾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