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害了我!”
道童拨开众人,一把揪住庾冰,声嘶力竭,连打带骂,死死扯着不放。
庾冰未曾防备,被连撕带扯,搞得衣冠不整,狼狈不堪,恼怒道:“哪来的疯子,还不松手?”
一旁的庾希见状,捡起地上的弓弦,刚想从背后施加毒手,桓温大喝一声:“住手!”
桓冲赶紧过来拉开道童,带至桓温身旁。
“童儿,这是当今万岁,快快拜见!”
康帝问道:“仙童,阶下数十人,你为何单单冲着庾大人而去啊,你们可见相识?”
“他不是庾大人,他叫颍川士子,贫道认识他差不多二十年了,就在句曲山上的抱朴峰!”
康帝一惊:“抱朴峰?朕听闻那是天师葛洪的修仙之所,你是?”
“贫道乃天师的徒儿!”
庾冰一听葛洪的名字,脸色惨白,自知大祸将至。
康帝浑然不觉,还认为找到了道家的同行,拊掌大赞。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天师的高徒,朕对葛天师非常仰慕,只恨素昧平生,未曾得睹尊师风采,尊师还康健否?”
“家师因犯下过错,被师祖赶下山,后来便南下去了南海的西樵山,修道去了。”
“什么?葛天师竟然也会犯下过错,是何过错?”康帝匪夷所思问道。
“就是因为他!”
道童手指庾冰,痛恨道:“当年就是他瞒着家师,炼制了一种毒药,贫道不慎沾染,幸得师祖相救,才免于一死,而一个师弟却被他暗中下毒,死于非命。这么多年过去了,惨状至今还挥之不去……”
道童描述的惨状正是成皇帝临崩前的样子!
在场诸人惊愕不已,终于找到了毒药的源头,也终于证实了两位先帝不是天命不佑,而是被人下毒才驾崩的!
司马昱哭诉道:“两位先帝果然是被歹人所害,陛下,臣身为皇室宗亲,未能保护好两位先帝,臣有罪啊!陛下,请查出元凶,灭其门诛其族,为先帝报仇哇!”
阶下不少人也纷纷附和。
褚蒜子芳心大悦,按压狂喜,哭泣道:“陛下,现在知道了吧,所有的一切就是庾家所为,铁证如山!”
庾冰早已失了方寸,只剩下兀自狡辩:“一派胡言,这疯子一定是受人指使,十七八年前,本官还未入仕,一直呆在京师,何时去过句曲山?”
康帝蹙额皱眉,内心难以名状,问道:“仙童,庾冰大人的确未曾追随过葛天师,你是不是记错了?”
“陛下,错不了,当时的那个颍川士子,就是他现在这副容貌,一模一样,除非他还有个孪生兄弟。陛下请看,这还有当年他被驱赶下山时,贫道在其居室里发现他留下的一把扇子。”
说完,道童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扇套,抽出一把扇子,递了过来。
扇子装帧精美,做工考究,扇架乃经过烘烤过的竹条,扇叶乃齐鲁之地出产的名贵纨素,虽然年代日久,但依然完整。
关键是摊开扇面,几个隶体大字才揭开了颍川士子的真实身份……
颍川子牙!
在折页的缝隙里,还有五个小子,蝇头小楷,不展开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安东赠子美。
“这四个大字应为中朝时汝阴太守李矩的笔锋,朕闲暇时也曾临摹其帖。”
康帝忘记了案情,他也喜欢书法,此刻却大赞起别人的字迹。
“李太守擅长隶书,名冠南北,其妻卫夫人师承钟繇,妙传其法,更是了得。只是这几个小楷写得差强人意,应该不是同一个的手笔。还有,子美和安东乃是何人?”
众人皆彼此观望,摇头不语,只有庾冰明白其中之意,大为不安。
“陛下,臣知道!”
尚书令何充在妥善安置了桓温交代的朝臣家小后,得知了山陵的情况,便匆匆策马赶赴而来。
“子美乃是臣之岳丈即庾大人之父庾琛的表字!”
“哦!也就是朕之外祖!那安东为何人?”
“安东则是陛下皇祖,元皇帝是也!中朝怀帝时,曾拜元皇帝为安东将军。那时,庾琛与元皇帝私交甚好,倾其家财,为元皇帝抗击胡虏提供钱粮,为定鼎江南立下大功,元皇帝这才有感恩赠扇之举。”
康帝问道:“题字之人究竟是谁?”
“题字之人李太守之妻卫夫人,与王羲之之母乃中表亲,臣少时曾在乌衣巷王府亲见过她。”
何充大义灭亲,不徇私情,忠正耿直之语赢得了桓温的敬仰和尊重,而浑身筛糠的庾冰魂魄出窍,险些当场瘫倒。
众人的目光转向了庾冰。
褚蒜子冷笑道:“庾大人,这下你还有何说辞?还想怎样抵赖?”
庾冰感觉身上的衣服被层层剥去,铠甲,锦袍,罩衣,内衬,此时像是赤身裸体被众人围观。
他直勾勾的看着何充,牙缝里挤出一句怨愤之语:“何大人正是家父的贤婿,我庾家的好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