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人扔掉手中的刀枪,默默的看着沈劲踉跄而孤独的背影。
“沈劲,我鲜卑人要的是这座城池,不想伤害你们。你能迷途知返,我和桓温都很高兴,你放心,此时此地,发生的事情,我替你保密,绝不会传到那些人的耳中。走吧,跟我走吧。”
“慕容公子仁德,在下愧领了!”
即将靠近的一刹那,沈劲忽然抬臂翻腕,寒森森的剑刃飞转……
几乎与此同时,七八支羽箭嗖嗖飞来,透过铠甲,只插沈劲身体。而就在这转瞬之间,沈劲手中的剑刃已经贴近了自己的脖颈,就在毫厘之处,胳膊僵硬了,手腕失去了力道,一切都戛然而止。
鲜血从口中涌出!
沈劲笑了!
他无颜被俘虏,他不敢被俘虏,他的内心里,对大人物还抱有一丝期望。
他举剑,是想自我了断。
倒地的刹那间,沈劲费力的抬起头,望着青天,湛蓝如洗,几片薄云飞快的游走,一群飞鸟高高飞翔,它们忙碌了一天,疲倦的归巢。
小时候,自己和弟弟也经常这样望着碧空。
也许爹和娘还有弟弟都在天上吧,这下一家子可以团聚了。至于妻儿,只能托付给他了,相信他不会袖手旁观!
渐渐的,身体空虚了,空气似乎很稀薄,他张开大口使劲的呼吸,天空开始旋转了起来。接着,眼睑一合,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剩下慕容恪呆呆的站着,傻傻的看着,挚友桓温的兄弟,也是自己欣赏的兄弟,就这样了结了自己!
他纵然动了感情,纵然神勇无畏,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委屈无助的生命执拗的消失了!
回过神,慕容恪转身冲到刚才放箭的几名弓箭手身旁,抽出腰间的马鞭,狠命的抽打着他们。几十鞭下去还不解恨,又抬起腿,不住的踹着。
几个弓箭手很委屈,他们看到沈劲举起剑,担心对慕容恪不利才射出羽箭,保护主子的安危,是亲兵的天职。
他们理解二公子的心情,毫不躲闪,倔强的站着,任凭慕容恪脚踢鞭抽,不吭一声。
“你们杀了我的兄弟,你们杀了我的兄弟!”
慕容恪嘶吼着,踢打着,直到手脚麻木,喉咙嘶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二哥,消消气,沈劲他是自杀,别责怪他们了。”慕容垂费力把慕容恪扶起来。
“三弟,我何尝不知道他是要自刎,只是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位战士,一位兄弟,我心中悲痛,无处发泄,我也辜负了桓温。”
“列阵!”
万名燕兵齐聚北门外,横成行,纵成列,刀枪剑戟,威严森森。
“为勇士壮行!”
牛角阵阵呜咽,奏出低沉哀婉的曲调,战旗猎猎作响,舞着轻盈洒脱的节奏,鲜卑将士们神情肃穆,凝视着眼前。
两匹高头大马缓辔而行,马车上载着一块石碑,上书:大晋勇士沈劲之墓。遗体被精心整理过,浑身上下一尘不染,面容恬静栩栩如生。
沈劲静静的躺在一具乌木棺柩中,棺中还摆放着生前的佩剑。
慕容恪亲自护送灵柩来至城北高岗,那里可以俯视汝阴城内,绿树成荫,险峻陡峭。军士们在一处背山面水之处,开挖起墓冢。
“杀你者燕王之次子,葬你者鲜卑慕容恪!”
慕容恪对着灵柩,大声喊道:“沈劲兄弟,你生前守不住汝阴,死后就永远守着汝阴吧!”
许昌以西百里开外,一处广阔无垠罕见人烟的大地上,兔鼠惊窜,鸟雀乱飞,一群乌云般的骑兵疾风骤雨一般,奔腾着南下,马蹄声急,震得地面轰隆隆作响。
“小王子,大军已经疾行半日了,是否要歇歇脚,喘口气?”
“不行,兵贵神速,再跑两个时辰再歇不迟!这帮晋人不知天高地厚,得陇望蜀,拿下许昌还不觉餍足,当我大赵只剩下妇孺了吗?传令兵,蜀人出动了没有?”
“禀报小王子,蜀人已按计划出兵,到时即可兵合一处。”
石闵欣喜道:“好!淮河路遥,鞭长莫及,也就罢了,许昌只是送给他们的诱饵,这回要让他们见识见识,要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就赶紧把香饵给吐出来!”
而附近一处高坡上,两人两骑将此尽收眼底,然后,策马而去。
留下一万人马守卫许昌,庾冰庾翼兄弟率大军天明时分进发洛阳,开始了建立不世之功的征伐。
将士们虽然心中没什么底气,但身处浩浩荡荡大军之中,也就忘却了恐惧和危险,尤其是庾冰开出的优厚条件,更是让每个人怦然心动。
官升一级,赐田五亩,赏银十两。只要兵临洛阳,能活着回来,这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大军刚刚行出五六十里地,来到一处镇甸,地名唤作长社。百姓看见晋人大旗,早就闭门锁户,挈妻带子,一散而空。
“会稽王,你看赵人见到王师,望风披靡,未触即溃,都说赵人如狼似虎,我看也是浪得……”
虚名二字尚未出口,从西侧快速奔来五六骑,一旁的庾翼大吃一惊。
这几人近在迟只,为何散出去的探马没有发现?
太大意了,这要是赵人的神箭手隐伏在高处,不堪设想!
再看这几人,伏卧在马背之上,远远看去,根本发现不了马上还有人,还以为是几匹脱缰之马,只有白色披风在风中一闪一闪。一看便知对方骑术精湛,自己麾下善骑之人也难望其项背。
庾翼惊出冷汗,身旁的亲兵此时才醒悟过来,策马上前,引弓问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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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险境的庾冰竟然得到了他一直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之人的帮助,这是他的福气,也是他噩运的开始。期待书友的支持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