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来信,桓温吃了一惊。因为按礼节,如果褚建受皇帝的委派,应该去燕国王廷拜见燕王,怎么会到泗州约见慕容恪?
“大哥,这或许是褚皇后和慕容公子有什么私下联络,否则他怎会知道慕容恪在泗州?”
“恩公,这也不奇怪,鲜卑人一直着力于抢夺赵人淮河北土地,忙于战事,慕容恪慕容垂两兄弟亲自坐镇泗州,运筹调度,亲自指挥。这也不是绝密之事,姓褚的知悉此事也有可能。”
桓温以为有理,又问道:“这些事情,你们怎会知道?”
前来送信的这位弟兄便把乞活军的情形大致描述了一下。
刘言川等人在沈劲暗中帮助下,劫夺兵船,渡过淮河,一路迤逦东去,来到泗州境内,慕容恪已安排好接应,先行将伏滔等人送至营帐。
慕容恪和刘言川从前就交好,此时相见,是患难之中见真情。
二人言谈甚欢,不仅没有防范,而且他常常邀刘言川一道谈兵布阵,商讨战事。
随后,鲜卑人攻打淮北,慕容恪还请乞活军出兵襄助,担心怕遭拒绝。不料,刘言川认为,闲着也是闲着,让弟兄们练练兵也好。
后来拿下淮北,慕容恪还奖赏了一大笔军饷。一来二去,麾下的兄弟和鲜卑将士们相处融洽,称兄道弟。
桓温听完,呵呵一笑,调侃道:“好啊,你们当家的竟然背着我干起了私活,做起了买卖!”
桓冲也呵呵笑了起来。
“恩公,前日午后,慕容公子正和大当家说起西进汝阴郡一事,正好褚建到了泗州,好像是传什么旨意,详情就不得而知了。慕容公子似乎不愿让我们知道,当然也是怕褚建认出大当家的,于是让大当家悄悄回营地去了。”
桓温沉吟道:“这就对了,何充大人昨日来府上,也说了这些情况,和泗州的情形吻合。这样的话,大致脉络就清楚了。”
“弟兄们还好吗?”
“恩公放心,慕容公子真是厚道,吃的穿的用的,一应物什面面俱到,还专门为我们辟了一大块草场。弟兄们骑射演武,一点也不耽搁。”
“大哥,慕容公子真是仁义之人,还念着大哥在北方的旧情。”
桓温赞道:“慕容恪不仅仁义,光明磊落,胸襟坦荡,而且兵法战阵骑射武艺,无一不精,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幸好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否则,还真难以应付。”
“难怪他带着新兵,竟然以少胜多,一举歼灭石遵麾下三万精锐。还有那慕容垂同样也不可小觑,这样的话,淮河北一些州郡城池可能都要落入他们兄弟手中了。”
桓温慨叹道:“这也是我担忧之处,倘若真是这样,将来大晋有一天挥师北上,一统北方,那就要和鲜卑人决裂开战。你要知道,那些土地都是咱们大晋的故土。”
“大哥,世事难料,那些还太遥远,先说说眼前之事。你说庾家此次志得意满,高调北伐,又有鲜卑人相助,胜算应该很大吧?”
“胜算且不论,咱们先说说庾冰为人!”
在桓温眼里,庾冰和庾亮一样,眼中只有家族私利,心里没有国计民生,甚至比庾亮品行更差。
庾亮时尚有王家掣肘,还有所节制,现在呢,庾冰在朝独揽大权,更是目空一切,恣意妄为。
这一点,在朝政弄权可以,但在戎阵上却是缺点。
淮河北几方角力,犬牙参差,战场瞬息万变,稍微处置不当,转眼生处即可变为死地,而桓冲认为有鲜卑人襄助则是最难把握的因素。
庾家和鲜卑人早就结下了梁子,庾家的性格又是睚眦必报,更何况被当廷羞辱。
成皇帝在时被压制,他没有机会,现在大权在握。持节,有临阵决断生杀之权,到了北地,也不会有所收敛。
反而以为有了皇帝的旨意,代表晋室前来,作为藩属,燕国应该毕恭毕敬,俯首听命。
而燕国虽为藩国,但实质上并无隶属关系,更多的是合作共存。鲜卑人勇武倔强,被赵人压迫多年,内心一直有摆脱束缚独立建国之梦想。
接受大晋册封,不过是权宜之计。
现在,燕赵渐成分庭抗礼之势,一旦庾冰颐指气使,以上国自居,双方很容易不欢而散,甚至于刀兵相见!
“哎呀,不好!”
桓温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惊呼一声。
“大哥,怎么了?”
“沈劲!此次庾冰北伐,路经寿州,必定会让沈劲充当先锋。”
“那怎么办?你担心沈劲又被庾家利用?”
桓温点点头,对来报信的人说道:“这位兄弟,我修书一封,烦劳你到寿州折一下,当面交给沈劲,他看了信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他的确对沈劲不放心,担心成为庾家杀人的凶器,替罪的立功的梯子。于是伏案疾书,匆匆草就,交由来人,不免又嘱托了一句:
“还有,你务必告诉言川,如果他随军出征汝阴郡,速传信过来告诉我。我感觉,北地要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