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僵持了一会,司马昱才悠悠开口,转圜道:“庾大人,武陵王也是据实陈奏,聊表忠心而已,千万不要误会!”
庾冰正襟言道:“拿下许昌故地,兵锋直抵河南,乃不世之功,也是先帝之夙愿,陛下难道忘了列祖列宗的嘱托了吗?臣再叩请陛下下旨发兵,臣愿领兵从寿州渡河策应,若有失,臣愿领罪!”
话锋如此,众臣皆知,康帝不会再拒绝,只有答应的份,历来如此。
褚蒜子见状,也规劝道:“陛下,舅舅既然这么说了,臣妾不懂国事,但懂得舅舅的良苦用心。不惜犯险军阵,全然是为了朝廷,陛下该体谅这份苦心啊!”
说罢,朝着庾冰,抛去一个会意的眼神。
“既然舅舅执意如此,朕也不再反对。拟旨,加授征西大将军庾翼都督征讨诸军事,率部八万北伐。尚书仆射庾冰加车骑将军,率兵四万由寿州北上侧翼掩护,以作后援。”
褚蒜子言道:“陛下,朝廷还有一支奇兵可用,他们若肯襄助,舅舅北伐的胜算更大。”
“哦,皇后倒是明敏,是哪支奇兵?”
“陛下怎么忘了,就是鲜卑人的燕国!成皇帝时就加以册封,如今他们是大晋之藩属,兵强马壮,只要下旨一道,让他们从旁协助,牵制赵人,也是大功!”
庾冰却不以为是,担忧道:“陛下,燕国虽为藩国,但多是名义上所属,朝廷对他们并无实质约束统领。再者,他们对赵人也虎视眈眈,有所图谋,怎肯为我大晋火中取栗?”
庾冰之所以反对让鲜卑人出兵,众臣心知肚明。
当初慕容恪兄妹来申请册封时,曾当众斥责庾家大权独揽,把控朝政,弄得庾家上下灰头土脸,尴尬至极。
“哎,舅舅,既是大晋之属国,怎会三心二意!鲜卑人即便不真刀真枪,摇旗呐喊也能动摇赵人斗志,我们还是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看看他们对陛下,对朝廷是否忠诚。”
谁知褚蒜子却执意坚持,力劝康帝。
何充奏道:“既然陛下已经同意北伐,那皇后之议,臣也以为可行!不过,臣听说,那慕容公子和桓温私交甚好,不如就让桓温联络此事。”
“何大人,桓温腿疾未愈,还是不要惊动的好。上次使者前来,臣妾倒是和他们颇为投缘,不如让臣妾试一试,也算为北伐做点事情。陛下,你看可好?”
褚蒜子主动请缨,带着几分让人难以拒绝的娇气。
“好吧,那就有劳皇后,以朕之意联络鲜卑人,共同发兵,以襄盛举!”
“陛下,臣还有一事,望陛下恩准!”
“舅舅请讲。”
“此次北伐,臣及臣弟必定勠力同心,歼灭胡虏,不辜负陛下恩遇。然兵马粮草,诸事繁杂,臣恐思虑不周,顾此失彼,为稳妥起见,臣奏请让会稽王为副,一道北上,遇事还可商量筹划。”
司马昱一听,傻眼了。
自己素无战阵经历,更兼此时此刻,不愿和庾冰绑在一起,他不想身陷险境,连忙奏道:“陛下,庾大人实乃谬赞之词,臣实在不堪此任,以免贻误国事。”
康帝犹豫道:“这……”
庾冰不容置疑,说道:“会稽王为人谨慎缜密,思虑周全,必能裨补缺漏,有所广益。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恩准此事。”
“好吧,六皇叔,那就辛苦一趟吧!”
散朝之后,蒜子出宫,唤住了庾冰:“舅舅,此次北伐,恭祝舅舅马到成功,凯旋归来。”
“蒜子果然不负舅舅,刚刚在圣上面前附议此事,北伐大胜,你功不可没!”
“舅舅,陛下龙体你也瞧见了,前些日子烦请舅舅奏请立聃儿为太子一事,不知……”
“蒜子放心,等舅舅北伐归来,即向圣上奏请,勿忧勿忧!”
庾冰打着哈哈,褚蒜子想试探他一下,便道:“圣上现在就在寝宫,不如舅舅先给去透个底,也让圣上有所准备,到时再联络一些大臣,这事就大功告成了。”
“莫急莫急,圣上回寝宫定是急着修仙之事,舅舅不便搅扰,还是等北伐回来吧,舅舅一定会全力相助,时日不会太长的。好吧,舅舅还要回去布置出兵事宜,这就回府了!”
“舅舅慢走!”褚蒜子内心恼恨。
人老奸马老猾,我帮你对付了乞活军,你却迟迟不去劝立司马聃为太子,此次我又支持你北伐,你却左一次右一次耍我。
哼!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仍然不知珍惜。既然你无义,那可别怪我无情了!
府邸后院,有几间屋子,屋门紧锁着,沾满了灰尘。藤蔓爬满墙壁,门前长满了杂草,应该是许久未曾有人打理过。
只见一人撑着拐杖,站在门旁,顺着缝隙向内窥视,左瞧右看。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杖藜人赶紧扭头走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举头望天,余光在乱瞟。
桓冲催促道:“大哥,你怎么在这?快,言川派人捎信来了!”
“褚建去了泗州,还拜访了慕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