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这个理,鲜卑人知道赵人大军远离淮河,趁其鞭长莫及,才打大赵南土的主意。
怎奈大赵自诩为天之骄子,横扫中原,如今却风雨飘摇,江河日下,处于燕秦环伺之下,束手束脚。而石虎又不见当年之勇,眼下两兄弟金锁沉埋,能奈之何?
二人言辞恳切,颇中要害,担心长此以往,晋燕两只蛀虫,会把南土啮咬殆尽,终有一日,赵人会被赶回到塞北老家,屈居苦寒之地。
到时候,太子也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石遵愤恨道:“赶牛羊,逐水草,避风沙,戴星月,没有巍巍宫阙,只有星星氈帐。那种日子,宁可死,也不愿再过。”
两位正自长吁短叹,暗恨铁戟沉沙,英雄无用武之地时,忽然卫士匆匆来报:
“禀报太子,成汉特使求见!”
石遵石闵喜上眉梢,真是踏破铁足,全不费工夫。正愁大赵势单力孤,成汉就适时而至。
不消问,对方定是结盟而来。
原来,特使几经周转,要拜见石虎,都被大鸿胪拒绝,称石虎龙体染恙,无暇见客。
特使难以复命,经人指点,这才找到了石遵府上。得悉特使之意,石遵一扫刚才的兴奋之色,犯起愁容。
石闵心知肚明,知道他因何不安,便道:“兹事体大,臣弟愿意陪太子进宫,共同面圣!”
石遵转忧为喜,轻拍石闵的肩膀:“我就知道,闵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见死不救的,你一去,父皇肯定不会责罚我。”
果然,石虎开始大发雷霆!
“什么特使,不见!石遵,你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这点小事也要启奏,真是废物!”
石遵当众遭受责难,脸上阴恻难看。石闵会意,马上走到石虎阶前进言。
他心里清楚石虎的软肋,便笑道:“父皇,黄河以南几个州郡,如谯郡、梁郡还有汝阴郡,山高林密,百草丰茂,珍禽异兽众多。儿臣还要陪着父皇纵马挟弓,猎鹰逐兽呢!”
石虎脸色一松,难得的露出笑容:“还是闵儿体朕心思,好,等今秋,朕带你一起去狩猎。”
“儿臣谢父皇疼爱,不过,眼下鲜卑人和晋人联手,蚕食鲸吞我大赵河南之地,儿臣担心若再不阻止,他们会伤害那些珍禽异兽。那时,父皇可就没办法围猎了。”
石虎像孩子一样被挑唆了一下,果然恼怒起来,破口大骂:
“慕容老贼,司马小儿,真是不知死活,朕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可是距离遥远,路途坎坷,大军远行不易呀。”
石闵恭维道:“所以,成汉特使才过来拜见父皇,雪中送炭。他们敬畏父皇雄风,愿意为我们大赵充当马前卒,赴汤蹈火,抵御晋人。如此一来,咱们多了一个帮手,对付燕晋就绰绰有余了。”
“好,朕答应了,具体事宜你代表朕去和他们商定。总之,只要能保住那些珍禽异兽,不影响朕今秋狩猎就行!”
庾翼获悉赵人的形势后,决定从南阳北上进攻。
之所以选择南阳,是因为南阳还有一个地利优势,那就是淮河发源于南阳郡内的桐柏山,大军可以绕过源头直接北上,不必烦忧舟船之事。
北伐方策既定,庾翼想移镇南阳,怕朝廷不许,便上表称移镇襄阳。麾下诸将异议,劝阻庾翼,没有朝廷旨意,师出无名。再者,孤军北上,极易涉险。
但庾翼不听,未等旨意下来,便率大军进驻襄阳。
庾冰心急火燎,虽不赞成北伐,但庾翼似乎铁下心,自己只好极力配合援助,便奏请康帝下旨。
哪知康帝这次却认真起来,他对北伐毫无兴致,当廷问道:
“舅舅,朕记得自元皇帝定鼎江南,已经几次北伐,不仅未收复失地,兴复大晋,反而损兵折将,就连淮河之北的国土也尽失,情形历历在目,北伐能有什么好处?”
庾冰有信心说服自己的外甥!
“陛下,凡事要因时而变,灵活应对。赵室内乱,人人自危,无暇南顾,我们正好挟南阳余威,拿下许昌,捣其腹地。这只是时日长短问题,而非能与不能。陛下如能拿下许昌,收复洛阳,足以彪炳千秋,堪称千古一帝!”
“这,诸位的意见呢?”
何充高声反对,说道:“孙子曰:‘兴师百万,日费千金。’夫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也。兵战之场,立尸之所,帝王不得已而用之矣。更何况今日之国力不足以直捣中原,赵人之实力不至于一触即溃。”
司马晞如今站在了庾家的对立面,高声阻止。
“满朝之中,可堪领兵北伐的只有桓温,然而他已力不从心,辅国军也尽数散去。今年伐,明年伐,伐过来,伐过去,什么也没伐到。庾翼将军北伐雄心可嘉,但不知赵人虎狼之师的凶悍,臣以为不可。”
庾冰噗嗤一笑,脸上挂着恶狠狠的讥讽之色。
“武陵王真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么多年还心有余悸是吧?难道你的惨败别人一定就会重蹈覆辙,还是担心别人大胜,你脸上挂不住啊?”
“你?”
司马晞脸上确实有些挂不住,但又不敢硬碰硬当面顶撞,目光逡巡,企盼有人出来给他雪中送炭。
谁知朝堂里很安静,这令司马晞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