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坚心里担忧,又问道:“那殿下想过没有,太子即位之后,殿下何以自处,何以立身?”
“唯有忠心辅佐,以武报国,为父祖打下的这片江山而竭尽所能!”
“只怕太子未必能理解这份苦心,属下劝殿下早作准备,以防不测。殿下在军中深受将卒爱戴,朝野服膺,属下以为,等皇帝驾崩后,我等助殿下起事,废太子而自立,大有胜算。”
“闭嘴!本王岂能行此大逆之事,今后绝不可再提!”
展坚无奈,只得含泪退下。
数日后,病卧龙榻之上的李寿已经奄奄一息,呈油尽灯枯之兆。
皇宫内静悄悄的,午后时分,他勉强睁开双眼,一脸倦怠,想起身端坐一会,发现身旁竟然连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床前久病无孝子,次子李广一直没来探望,也就算了,而此前天天嘘寒问暖端茶送药的太子也不见了踪影。
李寿心想,或许是太子太辛苦太忙碌了。几日前他下旨,朝中之事全由太子处置,应该是在忙于政事。
想想李势的表现,他很欣慰,夸赞自己没看走眼,皇后没选错人。
此刻,他忽然听到宫门外传来一阵嘤嘤的啜泣声,紧接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走来。
抬眼一看,却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嫔妃,刚刚二十出头,此时是钗横鬓乱,梨花带雨。
“爱妃,怎么了,朕还没死,为何要哭泣啊?”
“陛下,陛下,太子他、他……”
“太子忙于国事,他怎么了?”
“太子他调戏臣妾,意图不轨。臣妾奋力大呼才得以挣脱,他还说,臣妾早晚是他的人!”
“逆子!”
李寿这时才明白过来,脸上青筋暴起。他喉咙嘶哑,捶胸顿足,奋力的喊道:“阎氏误我,阎氏误我,这逆子,禽兽不如!”
“呜呜!”妃子哭得更悲切。
“来人,来人,传汉王!”
任凭他扯破喉咙,却无一人应声。只剩下他绝望的哀嚎声,和着爱妃的啜泣声,在空旷的大殿内落寞的回响。
李寿在绝望、后悔与愤怒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恶贯满盈,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桓温听闻了李寿的死讯,脱口而出这句话。成汉的由来,他在徐州时曾听郗鉴说道过。
成汉开元皇帝李雄是流民出身,名如其人,雄才大略,中朝八王之乱后,他聚集一帮流民,在益州起事,数次大败晋军,打下了江山。
登基后,减免徭役赋税,鼓励农耕,招募人才,蜀地渐渐安定,和强弩之末的司马皇室并存。
李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虽然是开国雄主,但在选择储君时却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
驾崩前,他认为江山主要是兄长打下来的,其兄长后来在一次大战时中流矢身亡,临终前将大权交由李雄。
因而,他认为成汉的江山,是代兄掌管,死后应该还给兄长唯一的儿子。结果,遭到自己的几个儿子反对,当时执掌兵权的堂弟李寿也不赞同。
李寿泣不成声,劝谏道:“先王树立太子的原因,是用来防止篡位夺权的萌芽产生,不能不慎重。吴子舍弃他的儿子而立他的弟弟,所以会有专诸行刺的大祸,恳请陛下深思。”
李雄不听从,终于立了侄子。
李寿无奈,含着泪说道:“祸乱从此无法避免了!”
侄子熟读诗书,性格柔顺,非常孝道,对叔叔李雄如同亲生父亲一般孝敬,李雄也认为其可以托付江山,而自己几个儿子勇武有余,文治不足,绝非治国大才,因而有如此遗命。
果不其然,侄子还在为李雄服丧期间,李雄的一个儿子乘吊丧为名,率兵潜入内宫,杀死正在守夜的堂兄,自己当了皇帝。
称帝后,自认为图谋大事已经成功,宠幸宦官奸佞,军政大事不与大臣朝政商议,而是和几个佞臣决定。
在位时独断专行,对百姓横征暴敛,法纪紊乱。大肆杀戮,稍有不满就抄家灭门。
大臣们心怀恐惧,人人不能心安。
宫内宫外人心惶惶,路上相见也只敢用目光打招呼。劝谏的人都下了狱,人人噤若寒蝉,只想苟且免祸。
后来昏主又忌惮执掌兵权的李寿,于是毒死李寿的弟弟,将李寿的左膀右臂和心腹调离的调离,下狱的下狱,试图架空李寿,夺其兵权。
李寿亲眼看到李雄遗命的皇帝惨死,不愿重蹈覆辙,于是先下手为强,率一帮自己豢养的死士,乘昏主夜宴大宴群臣之际,抢占后宫,假托太后名义下令,下诏废黜昏主,幽禁在别宫里。
自己则篡位称帝,称帝后第一件事就是赐三尺白绫,让昏主自缢而死。
尔后,为彻底消灭潜在的对手,李寿杀死了李雄一支所有的子侄,斩草除根,坐稳了江山后,又继续上演昏主的荒淫和昏聩!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很快,他用自己的愚蠢为他的暴行埋单,尝到了背叛和凄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