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究竟出不出头?总不能指望吴王出头吧!”
“那是自然,吴王地位尊崇,不宜抛头露面,我们应该出头。不过,是否出头,何时出头,要看情势发展再酌定。”
庾冰的城府远远超过庾亮,暗自琢磨起褚蒜子。
吴王妃对庾家确实支持,不过却好像另有心机,不像兄长说的只是美貌,庾亮八成是看错了她。
“娟儿谢谢吴王妃赏赐,吴王妃真体恤我们下人!”
褚蒜子回到王府,看见娟儿和自己宫里的婢女银儿正在说话,便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娟儿,那是一只刺绣的袋子。
“不要紧的,本王妃也是穷苦出身,知道你们的苦处。这几两银子足以给你娘置办一次风风光光的丧事了,拿着吧。”
“吴王妃,这太多了,奴婢用不完的。上次我爹生病,你就给了银子,现在还没舍得用呢。”
“拿着,下次手头紧了,再和我说。我也知道,你们周娘娘平日里俭省,舍不得花钱,就算我帮助她,给你们打赏。不过呢,你可别跟她提及,以免她不悦。”
娟儿欢天喜地,顺便透露了一个消息。
“对了,前些日子奴婢看到周娘娘在宫里抱着奕儿公子哭,好像在说皇后娘娘的话,具体说什么也没听清。”
有钱能使鬼推磨,褚蒜子心头暗喜,瞬间又掩饰住了。
“哦,可能是想她的丕儿了吧。下次再有什么情况,及早来告诉我,我也帮你想一想,怎么样劝劝你家娘娘。”
褚蒜子看起来乐善好施,其实,她很清楚眼线的重要性,如今,整个皇宫内,靠着小恩小惠,她已经笼络了不少人!
大约一个月之后,春末夏初时分,桓温接到了何充的来信,言简意赅,意思是大事受阻,容后再议!
这封来信,让他像个霜打的茄子,万分沮丧。
整顿清查庄园一事,肯定是遭到了门族大户的反对,才使得这项利国利民之大计搁浅。
可是他又不明白,成帝首肯,尚书令赞成,居然还推行不下去。
可见,除了皇族权势,大晋的门族权势仍然坚如磐石,屹立不倒。
自己原以为,随着王导和庾亮这些大人物的谢幕,朝廷想要革新弊政,应该顺风顺水。
桓温无语了,他千辛万苦,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朝廷送去的药方,患病之人居然讳疾忌医,不以为病,拒绝服用!
“恩公,别再喝了,回头公主又要惦记你了。”
“她惦记我?”
桓温苦笑着,泪眼婆娑。
“言川,你我兄弟都是粗人,都是莽汉,难登大雅之堂!”
“恩公文武双全,战功赫赫,又贵为驸马,怎能和俺一样?俺才是粗人,莽汉,百无一用之人。”
桓温喷着酒气,醉眼迷离:“连你也这么看我?连你也要和我划清界限?”
“俺可不敢,俺看恩公连日来闷闷不乐,听说是京师里面有人反对恩公的大计,俺浑身力气又派不上什么用场,自责而已。”
刘言川嘟嘟囔囔又说道:“恩公,是不是因为我们这些兄弟连累了你?他们不肯放过我们而迁怒于你?如果是这样,俺和兄弟情愿离开大晋。”
“离开大晋,你们能去哪里?你知道吗,北方,鲜卑人和赵人闹僵了,秦人也在蠢蠢欲动,迟早要开战,哪里还有山头容你们藏身?去那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桓温骂了他一句,又警告道:“今后,除非我死了,否则再也不要提离开一事,他们容不下你,我容得下你!”
人生有这样不离不弃的兄弟,夫复何求!
刘言川一仰脖子,自己痛饮了一碗酒。酒劲上来,一头伏在桌上。
“天下皆浊我独清,天下皆醉我独醒!来,冲儿,咱哥俩饮酒!”
“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
桓冲举起酒碗,呷了一口,劝道。
桓温不悦道:“你劝我和光同尘,与世沉浮,这岂是大哥的本心?”
“不是不是,小弟是说同是光尘,一道沉浮,但仍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哥何不顺势而为,委曲求全?”
“顺势而为,你倒是得了道家三味。哎,对了,明天叫上袁宏,咱们也去探幽访古,看看世外之人的世界!”
桓温有了前车之鉴,醉酒之后没有再敢回到官廨,就在太守府中对付了一夜。
半夜里,口干舌燥,他渴醒了,来到院中的水缸里,舀了一勺冷水咕咚咕咚一通牛饮,从喉咙到心口再到全身,凉意通透。
无心睡眠,他一个人枯坐在庭中。
漆黑的夜里,天上繁星点点,风中寒气嗖嗖。委曲求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否则,凭我一己之力,能撼得动这巍巍泰山般的规则,能叫得醒这酣睡中的芸芸众生?
要是在芒砀山,遇到这些无法排解的心结,完全可以披挂上阵,找个赵兵厮杀一番。
可现在,毫无用武之地,连找个厮杀的人都没有!
情愿过河的卒子,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究其本心,他不愿意退缩,可是,棋盘上,老帅都止步了,孤身的卒子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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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兴盛,是东晋的弊政之一,桓温偏要以此为突破口,撕开误国误民的朝廷顽疾,究竟会遇到哪些阻力,敬请继续关注,敬请诸位书友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