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为大晋立功,奏明皇兄,给他们封官就是了,你犯不着影射王谢之人。”
桓温借酒发挥,南康也起了怒火,叉着腰,喋喋不休。
“人家虽然没有奉献什么,但他们父祖之辈为大晋奉献过,当然有理由索取。就像你一样,你也奉献了,难道还要我们的熙儿将来和你一样去疆场搏杀吗?”
“这有何不可,大晋的男儿当然要为大晋搏杀!”
“你休想!”
南康退后两步,一把护着孩子,好像桓温现在就要让儿子提枪上阵一样,接着又数落桓温的罪行。
说自从跟他到了琅琊,就不停的折腾,请山匪一样的人来练兵,又查了别人的园子,京师流言四起,害得那些豪族子弟对她也生分了。
就连吴王妃似乎也有了隔阂,以前总是给她捎些京师的当令吃食,现在好久没有来往了,这一切,都是桓温连累的!
桓温满腹委屈,自己的妻子都不理解自己,而是和他们牢牢拴在一起,真让人心酸。
“我这么做,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司马家,为了你们家的江山!”
“是是是,你做的永远是对的。可是你破了平衡,坏了规矩,迟早也会害了你,害了司马家,害了这江山!”
南康的话或许没经过思考,是脱口而出,可越是这样,越有其中的道理。
因为潜规则一旦形成,想要破除,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尤其是庄园涉及几大豪门利益,阻力更是可想而知。
他们必然要勾结起来,阻挠变革,因循守旧,反对甚至迫害支持变革之人!
对此,桓温已经收到了几次警告。
青溪桥庾府,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来,要是往日,这样寒酸的马车根本没资格停在庾府门前。
“拜见吴王妃!”
庾冰从侧门将褚蒜子迎入府内,然后关闭府门,吩咐管家,今日概不见客。
“舅舅,自家人不必多礼,叫我蒜子好了。”
“好好好,蒜子今日便服而来,定有要事,请说!”
“舅舅,你听说了吗,圣上已经召见尚书令何大人入宫议事,据说又要开始新政了。”
庾冰惊讶道:“是吗?可我并未得到旨意,也不知实情,你可曾听说是什么新政?”
“舅舅贵为尚书仆射,未受召见,难道不觉得奇怪?告诉你吧,他们正在商议废庄园、释流民、分田地。”
“那为何要背着我?按理说,这种朝政大事,我应该参与的呀。”
“舅舅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论起庄园来,谁不知道,庾家是首屈一指。如果找你议事,你必然阻止,而何充家不涉此事。”
庾冰讪笑道:“这一定又是那桓温的主意,拿他琅琊清查之事来怂恿误导圣上。如果真如蒜子所说,那对我们可是极为不利呀。”
庾冰用我们一词,是要把褚家也拉进来。
“舍他其谁?”
褚蒜子岂能不知,恨恨道:“不过我是为舅舅着想,我褚家小门小户,只有两个弟弟,凭着朝廷的俸禄和吴王的赏赐足以开销。可舅舅家不一样,大晋第一门族,人口百计,若失了庄园,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庾冰陷入沉思的样子,褚蒜子知道戳中了他的软肋。
没错,这些庄园是庾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安身立命之本,何为豪门,何为大族,没有这些庄园资财作为倚仗,光靠几个舅舅的俸禄,杯水车薪。
还有,朝里的,军中的,甚至那些州郡的,没有这些外财作为后盾,他们也不肯俯首帖耳,唯庾家马首是瞻。
庾冰原本还想敷衍一番,淡化此事,不料褚蒜子一竿子捅到底,丝毫不容推诿,再隐瞒下去也就没有必要了。
“蒜子明察秋毫,说的是,细算起来,这笔开销大着哩。蒜子一直关照我们,太后生前也对蒜子赞赏有加。果然,关键时候冒险来告,舅舅在这里谢过了。”
庾冰恭敬的致谢,褚蒜子也换了谦逊的面孔。
“舅舅客气了,饮水思源,若非两位舅舅提携,哪有我蒜子的今天,该感谢的应该是我。所以,蒜子愿意为舅舅一家竭尽所能,一来为了感恩,二来也是为了感情。”
说着,褚蒜子用香巾擦拭一下眼角,神色凄然。
“不知怎地,蒜子对庾家特别觉得亲近,还常常梦见太后,还有庾亮舅舅。”
“蒜子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太后没有白疼你。依蒜子看,舅舅该如何打算,方为上策呢?”
褚蒜子早就思索过,此刻脱口而出!
“早点准备起来,以防被动。一来赶紧通知各庄园,暂时蛰伏。二来嘛,法不责众,舅舅要联络那些大户群起阻挠,我想圣上总不会惹众怒吧。当然,蒜子也会敦劝吴王去进言。”
“蒜子所言极是,我明日就去安排。”
“褚华,咱们回去吧。”
褚蒜子目的达到,准备回去,看见褚华还在和庾希密谋着什么,还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
乘着刚刚落下的夜幕,褚蒜子姐弟悄悄离开了庾府。
待二人离开,独眼龙走了过来,说道:“爹,姓桓的已经露出獠牙,我们不能再息事宁人。”
庾冰却摆摆手,劝儿子不要轻举妄动。
“凡事无须论对错,而是要看得失。我们只是损失了琅琊的一处庄园,无所谓。除了庄园之外,我们还有别的生计。如果为这点损失就露刃相向,犯不着,还没到时候。”
“那吴王妃冒险前来,这份善意我们就不领了?”
“傻瓜,你真相信她吗?她在琅琊没有庄园?”
庾冰冷哼一声:“吴王是我的外甥,对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的情况我岂能不知。褚蒜子此来看似好意,其实不过是想让我们出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