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宫内,忽高忽低的一番争论之后,庾亮仍然不死心,故伎重演,拿出了手中的绝活。
“太后,父亲临终前说出的那个秘密,我记得你当时也有所耳闻,难道就不管不顾了吗?请太后看在亡父的面上,再帮庾家一回。”
“好了,又是最后一次,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从今往后,不要再提父亲的什么秘密了。”
庾文君听腻了,带有挣扎一样的咆哮!
“这么多年来,你们每次都搬出他,以父亲的名义对我指手画脚,要我言听计从。父亲的那个秘密我不记得了,究竟是什么秘密,让你我兄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一切何时才能了结?”
庾文君痛苦的闭上眼睛,她依稀听说过父亲的秘密。
庾琛曾是元皇帝也就是自己公公的好友,也是元帝起事的背后重要资助者,后来二人不知因为什么而分道扬镳,听说还产生了仇恨。
父亲的离去是一个谜,父亲的死也是一个谜,自己的夫君明皇帝司马绍无疾暴崩也是一个谜,这个谜底可能只掌握在庾亮一人手里。
“这个秘密性命攸关,妹妹忘了也罢。现在我庾家又到了紧要关头,没有妹妹的帮衬恐怕过不了圣上这一关。为兄知道,衍儿听你的,只要你再说上几句话,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来烦劳妹妹!”
庾文君奋力睁开疲惫无神的眼睛,心里无限的委屈和悲凉!
她凄然冷笑道:“我牺牲了他们父子的利益,处处为你们经营,这些年昧着良心做了那么多事情,你们还嫌不够吗?人心不足蛇吞象!”
庾太后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说。
“现在我已经朝不保夕,你们非但没有任何的怜悯和慰藉,反而变本加厉,要从我身上榨出最后一点油水。事到如今才明白,我只不过是你们父子手中的棋子,利用的工具!”
她似乎想把心头所有的感情,满腔的怨恨和后悔,一览无遗的全部控诉出来。
“这些年,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过去我瞎了眼,任你们驱使,最后一刻,我要睁开眼,好好看清你们……”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父子!你们夺去了我的青春,夺去了我的幸福,夺去了我的爱.....”
庾文君说到这里,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副情境,就是夫君明皇帝惨死的画面。心悸之下,一口气没有回转过来,昏死了过去!
“妹妹!”
“太后!”
褚蒜子伏在门外屏气凝神,偷听他们兄妹的谈话,咀嚼着每一个字眼,每一声叹息。
太后最后几句话让她捕捉到了很多内幕,看来庾家兄弟背地里的确干了不少坏事,而且应该还和明皇帝之死有关。
这个可怜的庾太后要不就是参与者,要不就是知情者!
秘密!什么秘密?关键时候,怎么不说了?
宫内安静得瘆人,褚蒜子偷偷向内张望。
隐隐约约,她看见庾太后表情愤怒,左手食指指着跪倒在地的两个哥哥,向泥塑的雕像一般,僵硬的保持着姿势,然后颓然瘫倒在地。
“太后,太后,你醒醒?庾冰,你在这看着,我去叫太医。”
庾亮神奇般的恢复了气力,他迈步如飞,夺门而出,冲向太医院。
当桓温匆匆抵达京师时,已近傍晚,他连长干里都未停留,就直奔崇德宫。
此时的崇德宫如临大敌,宫门口侍卫林立,警戒森森,宫内外不停的有太医和侍女穿梭。
宫内,成帝焦躁的踱着步,呵斥道:“董太医,已然两日工夫了,太后病症究竟如何,还没个说法吗?”
“舅舅。”
成帝走到庾亮跟前,冷冷道:“告诉朕,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对太后说了什么话,会让她气得晕厥过去,两天都没有醒来?”
“陛下恕罪,也没什么。臣等就是和太后唠唠家常,说些体己话而已,有吴王妃可以作证。”
“是的,陛下,舅舅和太后就是这么说的。”
褚蒜子平静的作了证言,斜视了庾家兄弟一眼,看出了他们脸上感激的神情。
成帝压根就不相信,他不在现场,也隐隐听闻了一些情况。
他得知,庾家兄弟在太后宫里呆了一个多时辰,聊家常会聊那么久?聊家常会有争吵声?
再说,即便是聊家常,就可以罔顾君臣之礼吗?
“你肯定在太后前旧事重提,说及梁郡的事情吧。梁郡一事,你身为主帅,贻误军机在前,临阵脱逃在后,难道还有可辩之辞吗?”
“臣、臣,绝无此事,定是有人搬弄是非,臣冤枉!”庾亮矢口否认,狡辩道。
“你又想说是桓温,是吗?朕告诉你,这一点你可不如他。时至今日,桓温还从未私下里在朕面前提及过你的任何不是。”
成帝俯下身子,对着庾亮的耳边,低低警告道:
“五万大军难道个个都唯你骠骑将军马首是瞻?你收买得了亲随就能收买所有将士吗?总会有人告诉朕,梁郡城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庾亮听完,似乎意识到什么,蓦然一阵冷汗湿透了脊背,低下了脑袋,结结巴巴道:“臣,臣,臣不敢。”
“朕告诉你,太后要是安然无恙还则罢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是问,哼!”
成帝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