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满座之人拍手称快,高声称赞。
“如今的大晋,竟然还有一小撮愚夫顽民效仿腐儒之形状,抨击玄学清谈误国,殊不知今日之元夕灯会就与玄学有关。”
谢安听到满堂的喝彩,又补充道:“后汉顺帝时,张道陵在蜀地鹤鸣山创五斗米道,其中有一仪式称为燃灯祭斗,那就是灯会之鼻祖。好,诸位,时辰已到,走吧,赏灯去喽。”
呼啦一声,人流将桓温兄弟活活挤出门外,立足未稳,险些摔倒在地。
接着,潮水如决堤一样,涌向华灯初上的西街,那里是今晚最热闹之所在。
桓冲刚刚站稳,骂声脱口而出:“离经叛道,荒诞不羁。大哥,想不到京师世风日下,玄学论道之人大有拥趸。若非亲眼所见,还真难以置信。长期以往,玄风越刮越猛,真的会空谈误国。”
桓温若有所思,这股所谓的清流如不遏制,迟早会成为暴怒的洪流,摧毁传统的根基。
可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摇头叹道:“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绝对不可行。君子当正其衣冠,献策于君王,拯万民于水火,怎可浑浑噩噩徒费钱粮?”
桓冲想起梁郡城下的杀戮,恨恨的说了一句。
“照他们这样,无为而无不为,成日清谈玄辩,不用稼穑,田里能出禾苗?不用弓马,胡虏能归还大晋故土?靠他们的清谈,能让石虎放下屠刀?”
兄弟二人刚要离开,只听见后面一声叫喊,回头一看,谢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参见桓太守,在下谢安,久仰大名,今日得以相见,三生有幸。刚才我等所言,如有唐突之处,还望尊驾不吝赐教!”
桓温稍稍有点愧疚,担心刚才抨击之语被谢安听到,私下非议他人总归是尴尬。
于是,他诚恳回礼道:“岂敢岂敢!在下对玄道之学知之甚浅,惭愧!不过在下以为,坐而论道,终日空谈,终非治国安邦之大计!”
“道可道,非常道,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治世之学,须得上仰天意,下合民心,一味强求,反而无益。”
谢安脸带微笑,话锋却分毫不让。
桓温刚要辩驳,不料谢万跑了过来,拉住谢安就走。
“三哥快走,羲之他们定好了雅间,等着我们纵酒高歌,别扫兴。”
谢安还想给他引见引见,谁知谢万根本没把桓温当回事,正眼也不看一下,搞得谢安很尴尬,只好一揖道:“改日再讨教,在下告辞!”
二人走远了,风中传来了谢万的嘲讽:
“三哥,兵家子就知道征战杀戮,他哪里懂得玄学为何事,对牛弹琴,白费口舌而已!”
桓冲腾的火气涌上来,这小子口中太不积德,准备追上前去理论一番,被桓温一把拉住。
“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口舌之争,徒劳无益。走吧,找她们去。”
桓冲心疼大哥,委屈的为他辩解。
“没有大哥在疆场浴血征战,他们能这样安闲的高谈阔论!他们也不想想,有朝一日,胡人兵临建康,在他们的屠刀利箭下,那厮还能纵酒畅谈,悠闲清雅?”
除了叹息,桓温想不出合适的辞藻。
“夫君,你们磨蹭什么?说好了陪我出来散心,不是去学宫就是来玄观,害得我一个女儿家到处找你们,你到底有没有诚意?”
南康不高兴了,撅起嘴埋怨道。
“好好好,走,陪公主赏灯!”
煌煌闲夜灯,脩脩树间亮。
灯随风炜燿,风与灯升降。
秦淮河畔灯火之盛,天下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秦淮两岸家家店铺张灯结彩,映衬之下,缓缓而幽静的河中更是流光溢彩,桨声灯影。
各色彩灯竞相争彩,赏灯之人浓妆艳抹,正所谓“灯火满市井,红妆盈街衢!”
一行四人微服穿行在人群中,经过鳞次栉比的酒肆店铺,终于挣脱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前方一片开阔之处,更是热闹非凡。舞狮子的,还有舞各种千奇百怪的彩灯的,喧闹声中,无数的京师俊男靓女沉醉痴迷。
他们根本不在乎,这里是偏安一隅的建康还是大晋鼎盛时的中都洛阳!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