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心里暖洋洋的,倍觉温馨。
他揽过皇后,抚摸着柔顺的秀发,闻了闻,其臭如兰。
“你呀,确实是呆呆傻傻的,像个孩子一样。朕告诉你,除了两军对峙的疆场,后宫自古以来也是战场。母后凤体欠安,你也不知道去尽尽孝道。你看吴王妃,每次朕去崇德宫,她几乎都在,母后能不喜欢她吗?”
“是臣妾做得不好,臣妾记下了!”
成帝心情刚刚平缓下来,内侍就匆匆来报:“陛下,太后她,她昏倒了!”
崇德宫,庾太后闻悉了丧师失地的结果,惭惧交加,猛然一阵胸闷,昏厥过去。幸好太医妙手回春,及时诊治,她才回过神,面容惨淡,表情沮丧。
“母后,母后,你醒醒!”
庾太后醒来后,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梨花带雨的褚蒜子,凄惨言道:“蒜子,看来你舅舅这次在劫难逃,皇儿不会宽恕他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母后你忘了,王太傅北伐败了两次,还不是安然无恙。放心吧,圣上仁慈,况且还要考虑母后的情面,不会太过处罚的。”
庾太后听了,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人在困境时最需要的就是安慰,可是,想起战报,她还是不安心。
这次不仅仅是损兵折将,还丢了徐州,连三朝元老的郗鉴都战死沙场,罪莫大焉,皇儿会轻饶了他?
褚蒜子前来问安,更多的是打探形势。
庾亮遭此一大劫,内心狂喜的不仅是乌衣巷的王导,也有吴王宫的她。
庾亮今后再也抬不起头了,庾家的护身符庾太后凤体每况愈下,很快就会去陪先帝的。庾家再想重续昔日辉煌,除非参商同现,水面上浮秤砣。
王家已经倒台,庾家走向末路,该轮到下一家了!
“母后但放宽心,媳妇也会让吴王帮着舅舅求情的,只要母后凤体安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褚蒜子挤出几滴眼泪,她要抓住庾家最后的蜡泪,为自己发光发热。
“母后,皇上他来了。”
“母后,好些了吗?”成帝大踏步来到崇德宫。
“衍儿,来,到母后身旁坐下。”
成帝心头一震,太后好久没有称自己的名字了,此番以寻常家人母子相称,肯定有什么深意吧,他顺从的依偎着太后坐下来。
“衍儿,事情都知道了,母后也不想再护着谁了,你看着办吧。”庾文君闭上眼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成帝正愁不知如何启齿,匆忙赶来的弟弟司马岳却先说话了。
“皇兄,舅舅这次虽然败了,归根结底还是赵人狡诈,咱们战力欠缺所致,不宜太重责罚,大不了今后让他不再领兵就是。不过臣弟听说征北军临阵脱逃,他应该要担负罪责吧。”
吴王司马岳对政事少有兴致,但拗不住皇妃的缠闹,不得已才来到这里,按照褚蒜子的吩咐,为庾亮求情。
“弟弟真是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对政事非常上心,还知道的如此细致,皇兄看来也要给你安排个官职,让你也历练历练。”
弟弟的表现让成帝心里起疑,但是他很快想到了背后的答案。
司马岳以为成帝恼怒,连忙说道:“不不,臣弟无心于此,臣弟就是坦陈心迹,没别的事。”说完,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褚蒜子。
成帝的答案也是褚蒜子,他明白是吴王妃给弟弟吹的枕边风,看来弟媳妇果然有本事,道行还很深,能把吴王指挥的团团转。
正在此时,内侍前来奏道:“陛下,骠骑将军求见!”
“他还敢来面君?”
成帝怫然作色,离开了崇德宫,庾太后刚刚平复的心又紧揪了起来。
那日傍晚,桓温清点一下,见船只尚存十余艘,担心鲜卑人没有走远,便率人继续追赶慕容垂,逐出了几十里地。确信无虞后,才勒住战马,原地又留守了一会。
就在这当口,庾亮率先渡河,其后是沈劲残兵,将近二更时分,郗愔才率兵民赶到,正巧被返程的桓温遇见。
听闻郗鉴战殁,桓温心痛不已。多年以来,郗鉴的人格始终感染着他,他也像父叔一样尊重郗鉴。如今,天人两隔,怎能不叫人痛彻心扉。
他和郗愔分手以后,一直等到次日凌晨,最后还是寿州加派的巡弋的船只,把三千兄弟送回了南岸。
“恩公,我们现在怎么办,芒砀山回不去了,建康也没有我们的落脚之地,庾亮肯定把全部罪名扣在咱们头上,他正愁没有替罪羊。兄弟们不想连累你,要不我们远走高飞,省得给你添麻烦。”
“我们是兄弟,今后休得再提连累二字。对了,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地方吗,藏三千兄弟易如反掌。”
“琅琊山?”
“对,那里有很多山洞,可藏身,可练兵,你们去暂避风头,至于一应食宿所需,我会派桓冲给你们悄悄送去。”
“怎么,你不去吗?”
桓温苦笑道:“我必须回京师,否则罪名会更大,永无出头之日!”
兄弟们洒泪而别,桓温估计,庾亮很可能诿过他人,只是没想到,庾亮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