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见桓温忍让,而身旁的乞活军有不平之意,索性露出了杀手锏。
“不管如何,也不能放弃他们。谁要是撤军,那就是临阵脱逃,本将军是持节,有权临机处置,先斩后奏!”
见唬住了他们,庾亮松了一口气,开始安慰起将士。
“石虎被秦人和鲜卑人拖住,自顾不暇,哪里来的援兵?本将军的探子也不是吃素的,要是有援兵,早就被发现了。退一步说,就是真有,等他们千里迢迢赶来时,咱们已经破城了。”
庾亮随即派出快马,十万火急赶往徐州,又派人去调遣留守大帐的五千人。
而唯独驻扎淮河看守舰船的五千人,他没有调动,因为那是关键时刻留给自己的退路。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庾亮就被探子打脸了!
“报,恩公,弟兄们在陈留城北,发现黄河上由大批舰船运动,请恩公定夺。”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是芒砀山的探子,桓温在开战前就派出几拨人在黄河南岸一带打探赵人动静。
“骠骑将军,事情明摆着,黄河快要结冰的季节,赵人还移动舰船,说明临漳对此早就有所准备。如果他们的目标就是梁郡,按时间估算,一日一夜工夫就能抵达城下。时间不多了,还是全力攻城吧。”
“徐州大军还没到,怎么攻城?当心惹恼了石闵。”
庾亮见桓温不服,非常不满,扭头看看沈劲,吼道:“你在北地多年,对赵人也很熟悉,你说,是征北将军说得对,还是本将军有理?”
“这,这?”
沈劲嗫嚅了一下,咬紧牙关说道:“既然征北将军说敌军明日傍晚能到,那我们还有时间。不如,不如就遵从骠骑将军所言,等徐州大军抵达之后再攻不迟。”
说完,他低下头,躲避射来的一道道质问的目光,其中就包括失望的桓温。
“沈劲,你怎么这么糊涂,石虎的秉性你不是不知道。”刘言川性子火辣,直言不讳质问道。
“能派石闵前来,石虎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后面一定还有杀招。”
桓温瞅了沈劲一眼,异常心酸,轻轻叹息一声,又将视线移到庾亮脸上。
“当初在建康时,末将对此就有担心。石虎敢派大军前来,必定是解决了和秦王燕王的争端。他们一旦媾和,会联手合击我军,望将军三思!”
“三思?不必了,本将军已经有了计较!”
提起燕王,庾亮眼珠一转,想出了主意,他要支开桓温,省得给自己添堵。
“征北将军,你和鲜卑人交情深厚,还曾救了他们性命。这样吧,你亲自去一趟鲜卑人驻地,只要他们肯倒戈,出兵相助咱们,事后本将军会禀明朝廷,赏赐黄金万两,粮草万石,还愿意出兵帮助他们共同对付赵人。”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桓温愣住了,庾亮横生枝节,这不是解决困境的办法。
“怎么,你是不敢去呀,还是不愿去?”
庾亮冷嘲热讽,挑衅桓温:“本将军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这是军令!”
“恩公不可,鲜卑人要是真如你所说的和赵人媾和了,此番前去就是自投罗网。”
“上命差遣,岂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庾将军,下官愿往!”
桓温心想,他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庾亮不会听从自己的意见,与其这样,还不如去鲜卑人那碰碰运气,兴许能有收获,总之比呆在这里无所事事要强得多。
庾亮脸色微微一红,马上掩饰过去,夸赞了一声:“好,桓将军有胆有识,本将军相信,你一定能不辱使命!”
桓温坦然而走,抱着为解救困在城内的庾希大军而奔向未知的燕地,却忽略了自己这些芒砀山的兄弟……
庾亮接连发下了三道求援令牌,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他对前两道抱有希望,对桓温的燕地之行全然放弃了。
他要的就是支走桓温,拿山寨流民下手!
桓温本来就让人忌惮,更何况有眼前这些生龙活虎的帮凶,芒砀山的实力在攻城时就展露无遗,绝不能让他们成为桓温的羽翼。
这个念头,是从桓温在式乾殿上揭开面具的那一刻就定下的!
兖州,桓温再熟悉不过了,此次重返旧地,不知能不能碰上兄弟般感情的慕容恪,还有对自己暗生情愫的婉儿。
其实,在桓温看来,刘言川的话不无道理,很可能鲜卑人已经和石虎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不然赵人放心南下根本解释不通。
此行安危难以预测,但桓温作为一名战士,不能以安危为由来拒绝心胸狭隘的上官庾亮,而且庾亮的命令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明显的破绽。
军情似火,须臾耽搁不得,驭风马知悉主人的用意,不待马鞭落下,便撒开四蹄狂奔,将卫士远远甩在身后。
天色将黑,他们已经来到了兖州城外,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寄身山寨的朝廷钦犯,而是堂堂的大晋征北将军了。
而兖州,还是过去的那个兖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