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如刀,句句似箭,嗖嗖嗖,直插桓温的五脏六腑。
“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人爱意绸缪,情深意切,桓温明白了一切。
是自己碧霞宫失约,才让木兰心灰意冷,狠心嫁入后宫,即将成为今日之皇后。
所谓的天涯海角,就是森严壁垒的后宫大内!
桓温感觉自己浑身虚脱,灵魂出窍,霎时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待全都烟消云散。
他像一颗断茎的蓬草,漂浮在半空,无依无靠。又像一片无根的浮萍,风吹兼浪打,随波逐流。
此时犹如万丈高楼,失足坠下,扬子江心,断缆崩舟!
但众臣的山呼声惊醒了他,万箭穿心的他稀里糊涂的匍匐在地,随波逐流,跟着大伙一起呼道。
“爱妃是上苍,是先祖赐予朕之造化,朕之姻缘,这是上天为媒,命运之安排。就凭这一点,皇后就非你莫属,爱妃莫再谦让,一会册封典礼即将开始。”
成帝情义深深,桓温五内俱焚!
“此举,既是给爱妃之惊喜,更是为了恭迎我们的征北将军!来,爱妃,快来见见威震北方的白袍英雄,我们的征北将军!”
成帝太过分了,竟然和杜芷岸走下阶,笑意吟吟,缓缓来到桓温面前。
“臣参见皇后娘娘!”桓温强忍心中万箭穿心的苦痛,愣怔了片刻,才跪下参拜。
杜芷岸恢复了神色,淡淡说道:“陛下慧眼识珠,征北将军果然是仪表堂堂,英姿逼人,臣妾恭贺陛下喜得良将。”
气氛尴尬得让人想钻入地缝之中,空气静止不动,桓温如窒息一样。
他很奇怪,木兰为何心如止水,异常的平静。
“不知征北将军婚配与否?”杜芷岸身旁婢女模样的人怯怯一问,打破了僵局。
成帝觉着奇怪,心想一个婢女,怎敢胡言造次。他刚想发怒,怒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你!你,胡闹!”
婢女嘘了一声,成帝便不再过问。
杜芷岸接过话题,冷冷的问道:“对呀,白袍将军威震北方名闻遐迩,想必身旁佳人无数,不知可否有了意中人?”
“回禀皇后,臣,臣尚未婚配,不过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相思,是臣之无能,没有抓住机会,如今她已远在天涯海角,无处可寻。”
“是啊,佳人不再,芳踪难寻,真是遗憾。将军,有些机会,转瞬即逝,今后可要引以为鉴,切莫再错过,否则遗恨终生!”
“臣谢皇后关爱!”
成帝不明就里,惊奇道:“皇后和将军真是投缘,一点也没有初见的生疏,莫非皇后有意给大英雄寻觅佳偶?”
“陛下,以征北将军今日之成就,佳偶俯拾皆是,哪里还用得着臣妾寻觅,自会有人已经留意了。”
说完,杜芷岸看着身边怀中小鹿乱撞的婢女。
“皇后见笑了,臣没有福分,到手的姻缘都失去了,不敢再有别的心思。”
两位昔日曾海誓山盟的恋人,经历过生死的伴侣,不能相认,不敢相认,不愿相认,只能在陌生的殿堂之上说着暗语,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暗语。
显然,杜芷岸不想再说了,她给桓温留下了一句话,希望他能听懂。
“陛下,臣妾心口有些堵得慌,还要回去看看父亲的病好些了没有。若非陛下关切,赐以救命仙丹,父亲恐怕在琅琊山就撒手人寰了,哪里还能平安活到现在。”
“好吧,那皇后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朕随后就来。”
留下惊鸿之一瞥,杜芷岸转身便走。桓温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肝胆俱碎。
他听懂了,木兰狠心离开自己,除了对自己的怨愤,还有就是报答皇帝的救父之恩。
总之,不管怎样,自己发誓要终生呵护的女子,如今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
扮作皇后婢女的南康公主,看到桓温的模样,顿时春意荡漾,喜欢上了他。
杜芷岸心如刀割,她却像吃了蜜似的。
而这一幕,也被庾亮看在眼里。
虽然自始至终,他假装不认识桓温,但桓温刚才和皇后之间的对白,没有瞒过他的耳朵。
“正宴开始!”
内侍一声尖叫,殿内鼓乐齐鸣,宫人们交织穿梭,呈上来一盘盘御厨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侍女们捧来一坛坛珍藏的佳酿,依次给每个案几斟酒。
“启禀陛下,王老太傅觐见。”
“老太傅,朕念你卧病在床,不忍惊扰,身体痊愈否?”
“老臣真是不中用了,原本要参加今日之盛会,然偶感风寒,浑身乏力,卧床不起已然好几日了。但老臣辗转反侧,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感念白袍英雄救命之恩,因而才拖着病体,冒昧前来。”
“老太傅,朕已加封白袍英雄为征北将军了,快来见见吧。”
“哎呀,那再好不过了,老臣恭贺陛下,有征北将军坐镇,胡虏休想犯边。今日,老臣也备了薄礼,想奉送征北将军,聊表谢意。”
老迈的王导脚步蹒跚,一步步走上前,来到桓温身后,殷勤说道:“老夫谢征北将军救命之恩,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笑纳!”
此时桓温正在向成帝敬酒,背对着王导,但是,这个熟悉的声音他如雷贯耳。
闻言,桓温慢慢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