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鉴担心王导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刚要争辩一番,就被王导打断了。
“亲家翁,老夫受圣上恩旨,自当一力承担,就别再争了。”
郗鉴读懂了王导唇齿之间的含意,也就是说,他王导是主帅,他负全责,那自己还争什么!
果然,回到大帐,王导就悄悄找来司马晞。
“王爷,今日老夫并不赞成郗大人的意见,但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咱们还是依计行事。”
一正一副两位主帅的计划是,密令三万前锋加速北上,包围陈留郡,兵锋直逼黄河南岸。
待梁郡破城后,立即北上会合,一举攻破陈留,他们也来一个黄河饮马的壮举。
这可是大晋几十年来从未有过之盛事,足以书之于竹帛!
到那时,大军班师回朝,将是无比荣耀,无上荣光。而司马晞呢,也将崭露头角,成为当之无愧的大晋名将!
“名将名将!”
“战神战神!”
司马晞闻言,无比受用,仿佛已经见到建康城内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欢迎场面。
“太傅,那可是名垂青史的大功。郗大人长年戍边,虽有经验,却被赵人吓破了胆,畏首畏尾,能成何大事?”
司马晞受宠若惊,越来越反感郗鉴,把徐州的谨慎看作了怯懦。
“王爷见微知著,老夫佩服!”
王导口上奉承司马晞,心里却在讥讽死对头!
这个死对头不是大晋的公敌石虎,而是王家的私敌庾亮!
庾亮啊庾亮,这次要让你看看,政事你不如老夫,军功你更是望尘莫及。
这样,世人皆知,你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忝居高位,今后还有何颜面居于巍巍庙堂?
芒砀山寨,聚义厅内,众头领齐聚一堂,商讨山外的战事。这里,俨然成为另一处中军大帐。
来往的兄弟出入频繁,搜集各方的消息,筹备山寨的自保之需。晋军在梁郡和陈留的动向,赵人迎战和防守情况,山寨打探得清清楚楚。
连日来,赵人望风披靡,无人敢撄王导兵锋,可越是这样,越有危险,这正是桓温的忧心之处。
他也认为,晋军北伐形势不容乐观,可一时也琢磨不透这一切到底是什么缘由。
晋军加上徐州派出的大军共计八万之众,比两年前几乎翻了一番,兵强马壮这是真的。
他们一路斩关夺旗,赵人望风而遁也是真的。
据探子来报,周遭百里之内似乎并无赵人伏兵,这也是真的!
按理说,桓温不应该再有所怀疑,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一切真实的东西都是表象,唯有一桩不是真的,就是赵人的战力!
那才是最为本质的东西!
可偏偏蹊跷的是,如果赵人要隐藏战力,示拙于晋人,那肯定是包藏祸心,打算通过诈败的方式将晋人引入罗网。
可是,根本看不出他们有诱敌的迹象,再说这一招,上一回赵人已经用过了,一点也不新鲜!
赵人不会蠢得再用这一招,而王导也不会蠢得再上这一当!
一旁的沈劲和刘言川等认为,赵人会故技重施,像上次的水獭川设伏一样,张好大网等着晋军往里面钻。
桓温没有这么想,赵人也不会那样做!
因为即便赵人要设伏,也绝不会甘冒损失梁郡和陈留为代价,倘若那样,那就是赵人的奇耻大辱。
无论石弘还是石虎,都不敢承担这样的罪名。
这样会对他们的威望极为不利,尤其是石勒驾崩,新主还未登基,随时存在变数的关键时刻。
“恩公,别光顾着自己胡思乱想,有什么想法和大伙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言川心急火燎,等着桓温拿主意。
桓温此刻还在寻思,石勒停灵不少日子了,石弘和石虎水火不容,早就应该剑拔弩张,可为何至今悄无声息?
他从沉思中挣脱出来,淡淡说道:“其中深意我也琢磨不透,这先不去管它。总之,就战事而言,不管是石弘登基称帝,还是石虎篡位夺权,都不会容忍晋军气盛。”
“大哥说的对,可是他们恰恰都没有出手,好像是在僵持,难道又是在打什么算盘?”
沈劲这句话让桓温茅塞顿开,灵光乍现,他隐隐触摸到临漳僵持背后的原因。
或许正是因为石弘和石虎的僵持才给了晋军这样的机会,赵人不是没有战力,也不是故意隐瞒战力要诱敌深入,而是没办法展露战力。
他们的战力被僵持的双方死死的拖住了,分身无术!
而他们之所以要僵持,说明他们都在等,在等什么事情发生。并非是他们在主动打什么算盘,而是算盘本身就不在他们手中!
“那山寨该怎么办?只要有仗打,俺浑身就痒痒。”
“我们做好准备,老三,上次我要的白布都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