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不升堂,今日还不升堂,县令大人这是怎么了?”诉告之人被拒之门外,极不情愿。
而围观的百姓则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前阵子抵御叛军辛苦劳累所致,有的说是私通叛军怕朝廷治罪不敢升堂,众说纷纭后纷纷散去。
东侧角落里,俩衙役正交头接耳,有说有笑,桓温悄悄绕了过去。
“咱们老爷这场病大概是被吓的,连着两日不办公务,叛军灰飞烟灭,他还担心什么?”
一个衙役奚落起自家老爷,另一个神秘兮兮道:“你呀和百姓一样好忽悠。知道吗,江县令并非染恙,出远门了。”
“你别吹嘘,县令大人的行踪,你怎会知道?”
“不是我吹嘘,我的表弟在县兵当差,前日晚上当值,看到一辆马车出城,驾车的就是刚刚那位面色红润的管家。你想啊,管家亲自驾车,那么车子里面坐的人你说会是什么身份?”
“是江县令!”
“而且,我还告诉你,马车车身宽大,马蹄声很沉闷,表弟懂马,他说车上要么就是拉了重物,要么车上至少得有四五个人。我琢磨着,八成是进京交通大人物去了。”
“别吹,你就那么确定?”
“你想想看,江家人都在县衙,并未出门。而且,马车黎明时出城,走的又是北上的官道。不去京师,还能去哪?”
“啪嗒!”一块瓦片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劲扒在院墙上向内张望,不小心碰到瓦片。两个衙役闻声看见有人,收起话头,迅速追上前去。
“何方蟊贼,站住!”
二人一看露馅,走大街穿小巷,匆匆逃出泾县城。
韩晃走时,搜刮十几车的财物,江播还要到京城孝敬,他一个七品小县令,这些钱从哪里来?凭他的薪俸,杯水车薪!
再者,他和京城里什么大人物交通?官场等级森严,豪门中的看门人都比县令尊贵,谁会搭理他?
桓温不得其解,忽然又想起郗鉴的告诫,江南诸县,藏龙卧虎,很多看似不起眼的末品微官兴许背后就有大族的身影。
就拿江播来说,在官场上善于逢迎,精于吹拍,桓彝一到宣城,他便送上金银前来拉拢示好就是明证。
早不去晚不去,就在桓温扔下人头的次日,江播去了京城,莫非和此有关?
江家如临大敌,更加戒备,今后难以再有机会下手。
二人一合计,不如先回去暂避几日,待朝廷下诏后,形势明朗之时再定行止。
而此时,江播志得意满,刚离开乌衣巷返回泾县!
那是昨日傍晚,王导下朝后,在府邸端坐,成帝交给他奖罚平叛之事还未理出头绪,方方面面都要兼顾。
既要符合公允的旨意,还要顾全诸多门族的私利,真不是件容易之事。
用罢饭后,便一头扎进书房,开始谋篇布局,在纸上画起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线条,一幅蛛丝网一样的图案脉络跃然纸上。
“老爷,门外有客人来访。”管家轻轻敲门。
王导不耐烦道:“不见不见,没见我在书房忙碌嘛,不得打扰。”
“老爷,对方自称是泾县故人,还带来几箱子东西,奴才不敢怠慢。”
“哦,是他!”王导打开门,吩咐道:“叫他到西厢房等着,把下人们都支开,我一会就到。”
“太傅安好,下官泾县令江播拜见太傅!”
“请起请起,哎呀,看见江县令,老夫就想起那十里桃花,一潭明月,恍如仙境啊。只是可惜,朝廷方经大乱,百废待兴,君臣上下宵衣旰食夜不能寐。老夫也身不由己,不能再去泾县游山玩水,憾事!”
“太傅忧国忧民,令下官汗颜。敝县风光,下官无法带来,可是太傅最爱品尝的点心,下官不敢忘,特意捎来几盒。”
“桃花甜藕酥!”
江播刚打开纸盒,一股草木清香带着点点芬芳散发出来,王导脱口而出。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王导尝了一块,口齿生香,赞不绝口。
江播笑道:“此点心能入太傅法眼,实乃敝县之福。下官以为,它不仅仅能解馋,还能作为信物,架起太傅和敝县的桥梁,这也算是它的无穷妙用!”
王导突然停下嘴,握着半块藕酥的手僵立不动,神情凝重,瞥了江播一眼。
继而,双方会心一笑,想起了那个人,也明白了彼此的含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官知道太傅公务繁忙,短日内难以拨冗游览,还特地捎来了一些刚刚酿制的米酒,以慰太傅对敝地的厚爱,太傅请看。”
王导起身一看,几个大箱子,除了屈指可数的几坛子米酒外,更多的则是白花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