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距离徐州不过五十里,两炷香的工夫而已。但是军头谨慎,不敢将敌兵引至徐州方向,毕竟,赵人此刻还未真正和晋室开战。
建康朝廷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其实,谁都知道,赵人无数次进犯过晋室,而晋人将忍耐发挥到了极致。
一口气奔出了六七十里,人困马乏,好在身后的追兵已经不见踪影。三人这才放心大胆,慢下步伐,取出水囊牛饮。
“军头,下次可不能带这小子出来,尽惹事生非,害得咱们差点丢了性命。”大垂耳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心底还是好的。
他扯下一块布纱给桓温包扎伤口,一路狂奔,整个手臂上全是血,流到了手心,染红了手中的马缰。
桓温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埋怨罢了。
“咱们当兵吃粮,身为大晋的军士,见到遗民被胡虏屠戮,怎么忍心见死不救!”桓温不服气,犟嘴给自己争辩。
“以你一己之力,能救得了多少人?一个,十个,一百个?再者,救人也得看能耐,分场合。
你说,刚才咱们要是真战死了,那辛苦打探来的消息还怎么禀报刺史大人?耽搁他的行军又要耽搁多少条人命,你算过吗?”朱军头耐心剖析利弊,语重心长的教导。
大垂耳赶紧帮腔道:“军头说的对,除非你小子将来当了刺史,当了大将军,最好能打到黄河边,把所有的遗民都解救出来,那才是本事。”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迟早有一天,我要打到黄河边。”桓温倔强道。“不过不一定是大将军,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士。”
“呵呵呵,你也知道谦虚,我还以为你是说自己要当大将军呢。”大垂耳这一乐,逗得桓温面红耳赤。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知他没这个能耐。”朱军头替桓温圆场,“对了,方才三个人围攻你,两个被你杀了,另一个丢了兵器逃了,你这剑法是哪位高人传授的,我俩都自愧弗如。”
说起这个,桓温心里甭提有多得意,自己也没想到,平日的演练到了实战之时,真派上了用场。
虽说还不尽如人意,毕竟初见成效,至少剑师的教导一点也没错,自己欠缺的就是火候,如力道、经验等等。但是剑师也叮嘱了一句,剑术,小技耳,不要轻易展现,更不要卖弄。
“军头见笑了,我哪有什么高人指点,刚才情急之下误打误撞而已。再说了,你见过哪个高人把兵器都丢了,最后还挂彩落荒而逃的?”
军头哈哈大笑,也就不再追问。
“嗨,你们看,南面有座山峰,看那轮廓隐隐约约的,肯定不小。”桓温好奇的指着南边遥远处,一道时高时低绵延不断的曲线。
“那是芒砀山,也属于梁郡境内。”军头根本不用抬头,介绍道。“听说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地方,山高林密,峰峦起伏,除了樵夫猎户,平日里也没人进去。
嗨,你小子转移话题是吧?你能仗义救人,说明心还是善的,但是我说的话你也仔细琢磨琢磨,今后遇事不可意气,还是要权衡得失。”
“是,今后我会注意的。”桓温认为军头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正说着,南边又响起马蹄声。
大垂耳抽出刀,立时警觉起来。
“不用慌,就两匹马,应该不是赵人。”桓温打消了二人的疑虑。还真是,两个人骑着马渐渐走进,一个身上还带着血。
“这位兄弟,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朱军头驻马问道。
“我俩是贩货的商旅,一直打芒砀山脚下过,几年来平安无事,可不知怎的,今早路过此处,这山上竟然有了一伙强人,劫了货物马车不说,还杀了六个同伴,幸好我俩死里逃生。奉劝三位,还是绕着走吧,那帮强人狠着哩。”
“多谢二位!”朱军头皱起眉头,自言自语。
“这山上何时有了山匪?今年刚开春时我还打探过,并无什么贼寇呀。”
“唉,那帮强人真是可恨!”桓温叹道。左有赵人,右有山匪,普天之下哪里还有百姓们的活路!
三人绕开芒砀山,傍晚时分才回到州城。结果,昨日同时出发的另两拨人,只回来一拨,还有三个人不见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这也是游骑常有的事。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那三个同行昨日还生龙活虎,今日却再也回不来了,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桓温唏嘘了一阵子。
这一路实在是惊险交加,骨松肉驰,三人用罢餐饭就打算早早歇息。刺史府却派人传信,明日晨训时刺史大人要亲自召见,了解此次探查详情。
大垂耳嘟囔道:“不是已经禀报校尉了么,怎么还要召见,懒觉又要泡汤了。”
桓温不是这么想的,亲自召见说明刺史行事认真,要听当事人原汁原味的描述,通过校尉传一遍容易失真。
郗鉴的大名他在青州听闻多次,想来该是忠义之士,可军头又说他和韩晃长谈竟日,极尽巴结之能事,莫非他和韩晃是一路人?
桓温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