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抬举了,家父只是一介布衣,靠着贩点小买卖营生,结果逃亡途中和家人走散了。”桓温不敢实言相告,于是撒了个谎,连父亲的名讳也瞎编了一个,糊弄过去。
“是呀,天下大乱,生民涂炭,本将军痛心疾首,盼着能略尽绵力,早一天结束这乱世,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苏峻忧国忧民,一番豪言壮语,唤起了桓温的共鸣,就这样,他在将军府开启了新的挑战。
刚刚过了三日,一日清晨,将军府门外人声鼎沸。“小的们要见苏将军,今日必须要见到苏将军,否则就不走了。”
苏峻得报后勃然大怒,大声责骂路永:“路副将,军士的家人失踪有些日子呢,可曾查访到下落?”
“回禀将军,查了,查了多次,城外三十里,各个方向都撒出人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路永两手一摊,苏峻愁容满面。“唉!对不住这帮兄弟呀,人家携家带口来投奔我等,咱们却保护不了他们的家人,有愧呀!”
桓温想起了大军头也曾碰到过此事,而今贵为青州最有权柄之人的苏将军也一筹莫展,不禁为失踪之人揪心起来。唉,苏将军也不易!
会不会是鲜卑人干的?据报最近常有他们的探子在城外活动。苏峻自言自语,心事重重。“来人,取些银两,好好安抚兄弟们,让他们莫要心急,他们的家人就是本将军的家人,过些日子,应该会有消息。”
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初见苏峻,桓温便对他产生了好印象,尽管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样的事还有发生。
当然,桓温也觉得其中非常蹊跷。
青州城内戒备森严,城外乡郊村野也常有兵马巡视,怎能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而且粗粗一算,就这大半月以来,到将军府诉告的军士很多,所涉及的人口,少说也有五百人之众。这种事情发生了年把,堂堂将军府,怎会连这点线索也查访不到?
说是文书,实际上什么都干,端茶倒水,洒扫庭除,给将军们跑东跑西办点私事,任由差遣。真正机密的文书函件,都是一个姓管的人掌握,自己接触到的不过是寻常信函。
桓温心思细腻,渐渐发现,这小小的将军府内,人数不多,却阵营分立,明争暗斗。首先,正如大军头所说,韩晃和路永就互不买账,二人各领一军,暗自较劲,而居高临下的主宰苏峻,时常要安抚调停一下,以免伤了同侪之间的和气。
可是,他的一些决断,又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挑动二人相争,然后自己再出面摆平。制造矛盾,解决分歧,再制造矛盾。
桓温悟出了一些门道,这大概就是大人物的御下之术吧,既要应对青州城外的大局,又要调和属下的纷争,还要负责这三万人的吃喝,真是难为苏峻了!为何不能坦诚相待,这样不是白白内耗吗!
单说这姓管的文书,肯定是路永的人。他得了机密之事,第一个先暗中报告路永,而面对韩晃的追问,则含含糊糊,非要等苏峻首肯后才肯相告。
这或许就是韩晃推荐自己来州衙的原因。
对一主二副三位将军的秉性,桓温有了大体的轮廓,这些也不关他的事,每日下值后,只要将军们没什么额外差遣,就骑上快马,返回营地,去曹家村和老者练剑,然后在言川他们的疑惑声中倒头大睡。
距离岁末还差十来天,桓温无意中发现了人口失踪的线索,原来这一切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桓温,管参军在吗?”
“刚走开,你稍坐,应该马上就能回来。”桓温认得,这是路永的一个亲兵。桓温来这里不久,手脚麻利,待人谦恭有礼,而且凭着那次缴获的声名,很快得到了将军府内亲兵守卫们的好感。二人有说有笑,闲谈着,不一会,管参军回来了。
“参军,大疤眼回来了,他和殷浩……”桓温听到殷浩的名字,竖起了耳朵,可惜被管参军截住话头:“进来说吧。”二人进入里间,掩上门,窃窃私语,好像是有意瞒着桓温。
听到大疤眼的名字,桓温担心殷浩出了什么事,迅速走出大堂,他对府内的地形很熟,绕了一圈,来至一棵树旁,见四下无人,呲溜溜爬了上去,借着树干的遮掩,悄悄探出头向里间瞅去。
只见参军从柜中取出一沓子纸笺,提笔在其中一页上写了几个字,便又小心翼翼收入柜中。之后,拿出一些银钱给了亲兵,二人便出了门。
里面记的是什么?和殷浩有什么关系?二人那得意的样子,莫非对殷浩有什么阴谋,这一连串的疑惑让桓温犯难。
为了好兄弟殷浩的安危,桓温窜至另一枝树杈,俯下身轻轻晃了晃,窗户没有反锁。仗着胆,他像只狸猫一样,敏捷的钻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