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老外的平安夜。尽管尚兴田根本不在乎,可是,各处商家刻意营造的节日氛围,多少对他造成影响。这就让尚兴田,更加不乐意待在冷飕飕的野外。尤其是,此时快要十点,周围的田野和前后的道路,看不到任何人影、车影或者灯光。
尚兴田坐在面包车里,披着军大衣。他看看手机的电量,冲林德抱怨:“咱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咱们打暖风吧?”
“咱们来帮人的,”林德始终注意后视镜,“当心一氧化碳中毒,还是别开暖风了。”
尚兴田想了想,打消念头。他拿起仪表台上的萨其马,就着汽车大灯的灯光撕开,细嚼慢咽起来。
林德等待的人,叫作钟振华,上辈子差点成为林德的老丈人。钟振华唯一的女儿钟琦,是林德前世第二任,也是最后一任女友。两人相恋五六年,终因钟振华对结婚要求死咬不放而分手。
据钟琦所说:在她高二以前,钟振华算是个完美的爸爸。不仅做生意很厉害,还很顾家。除了偶尔跟人搓麻将,从来不在外面鬼混。
幸福的家庭,在钟琦高二时破碎。钟振华性情大变,迷上赌博。他不但疏忽生意,还先后把家里的烟酒店和三层楼的小饭店抵押出去,几乎败光家产。
尽管在家人的哭劝下,钟振华很快迷途知返,品性恢复。但他的性格,多少扭曲。他变得特别在意物质。
钟振华变得贪钱,倒不是为自己,而是感觉亏欠女儿,想要弥补。他重操旧业,再租房开小饭馆。却因急于求成,两次栽了跟头,后来一直不温不火。
钟振华的老家,在省内的白河市、木棉镇、复兴村。他结婚时,就已搬到白河市区居住。林德和钟琦确定关系以后,钟振华希望林德落户本地,买好学区房,买辆新车。
林德工作数年,倒也有点积蓄,距离老丈人的要求,还差那么一截。为了早点达到要求,林德另外跟同事偷偷做起烧烤生意。生意红火,本来赚钱十拿九稳。谁能想到,新冠疫情悄然而至。
林德和同事,本想咬牙撑过疫情。哪想到,疫情绵延如此之久!
最终,林德虽然没破产,却也几乎亏光了积蓄。他对婚后的生活再无信心,主动跟钟琦分手,回到夏城另找工作。
对于林德提分手,钟琦单方面不接受。她时常给林德发信息,说要来找林德私奔。说是钟振华把户口本看得太紧,她很快就能找到机会(办结婚证,必需户口本)。为了让钟琦死心,林德先是不回复,后来拉黑,最后换手机号。
林德不知道,钟琦后来找过自己没有。他下乡探望父母,突然就重生了。
眼下,林德未曾想过再续前缘。他只是觉得对钟琦有所亏欠。毕竟,前世里,对方等了他好几年。
林德也就希望,钟琦幸福的继续往前走。钟琦唯一的抱憾,恐怕也就是钟振华的剧变。林德现在就是来阻止这件事的。
根据钟琦的推测,钟振华的改变,应该源自03年平安夜的受伤。当时钟振华回乡吃喜酒,夜里十点左右骑摩托回市区。几个劫匪偷偷在路上绑绊马索,让钟振华摔飞起来。虽然钟振华戴着头盔,下半身却撞到石头,伤势较重。
劫匪抢走钱包、外衣,还骑走摩托车。钟振华受伤行动不便,夜里又找不到旁人帮忙。直到两个多小时以后,他才被路过的热心司机送进医院。
也就是从这次受伤以后,钟振华渐渐沉迷赌博,越赌越大。最终在钟琦高二时,几乎败光家产。
根据钟琦的描述,以及钟振华夫妇后来的忌讳。林德推测:钟振华的受伤,很可能涉及难言之隐。只要避免此次受伤,钟振华的性情就不会发生变化。钟琦的学习也就不会被干扰,将来多半能考上更好的大学。未来,家里也能给她提供更大的臂助。
林德收回遐思,已经能看到后方摇晃的摩托车灯光。林德拍拍打盹的尚兴田:“来了。就说车抛锚。把他安全送回市区。就算完事儿!”
尚兴田早前,得到过林德的简略指示。此时也就打开车门,就站在驾驶座附近。
林德走到车尾的道路中间,静静等待。待摩托车低速靠近,林德挥舞双手。
钟振华刚才还有点担心:出门前,几个伙计提醒他,最近有人在木棉镇附近的夜路上被抢。几个伙计劝他,在村里休息。钟振华又听说,木棉镇的派出所高度重视,忙着巡逻、缉捕。钟振华以为劫匪不敢顶风作案,也就没听劝。
看着面包车孤零零停在道路中间,打着大灯。钟振华多少担心遇到劫匪。等到靠近,看清林德的面容,他顿时放下心来:“哪有戴眼镜的高中生出来抢劫的?”
钟振华放慢速度,停驻林德面前:“怎么啦?”
林德指向,两侧车门敞开的面包车:“我跟叔夜里赶路,车抛锚了。现在,恐怕也找不到修车的。叔叔,你能载我们去镇上或者市区吗?我们可以给车费。”
钟振华双脚蹬地,坐着把车推到尚兴田跟前:“怎么,毛病大不大?”
尚兴田憨厚的笑笑:“就是发动机打不着。大哥,请你载我们一程吧。夜里实在冷!”
钟振华看看半新的面包车,摇头:“你们就把车放这儿?不行啊!等你们明早回来,说不定车都被人偷偷拖走了。这样吧。我认识个市郊修车的,能把他喊过来。那人实在,不会烧你们。你们在这儿,等我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