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在白色的画纸上沙沙作响，流畅的线条一道道增加，原本潦草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精致。
虞瓷大致看了一眼，觉得差不多像了，又捏着笔开始画耳部轮廓。
一个女孩微侧着脸，黑色长卷发如海藻般垂落，经过画笔修饰，女孩原本不怎么耀眼的五官很是细致美丽，尤其是耳垂上的那枚珍珠耳钉，让她有了别样的温婉。
虞瓷收笔，凝眸看了片刻，用橡皮在珍珠位置轻擦了擦，又细致描绘了一下，才满意收笔。
画完，她看了眼时间，对台上排练的节目性质缺缺，她耐着性子看了一会，才看明白，那是演的什么，好像是……灰姑娘？虞瓷有些不确定，她童年里，没有这些美好童话的陪伴，况且，这些童话也并不美好。
连桥穿着王子服饰，腰系佩剑，女扮男装，模糊了性别，有种别样的俊美。
虞瓷想了想，突然拿出笔，撕下原先画的那张收进包里，对着连桥画了起来。
…………
等到话剧结束，连桥拉着虞瓷就走，“快快，赶快走，他们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还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你们社团女生好像不少，他们为什么不内部消化。”虞瓷抱着素描本，天真地问她。
连桥：“你看看你自己的脸，你就明白了。”
虞瓷站定，摸了摸自己的脸，须臾又凑近连桥，拇指食指捏着她下巴，打量片刻，嘀咕说：“他们是瞎的吗？”
连桥：“……”总不能说，他们男生也是要自尊的吧，她一个一米七几的女生，不好找男朋友的。
虞瓷说完，收回手，手指在连桥袖子擦了擦，很淡定地说：“你脸上的妆没卸干净。”
连桥被嫌弃了也不介意，越和虞瓷走近，她就越觉得虞瓷有趣。
“撕拉”一声，连桥看过去时，虞瓷把画纸递给她：“送你。”
连桥惊讶地瞪大眼，接了过来，欣喜道：“这是我吗？你画的真好看。虞瓷，你太厉害了。你是特意画的我，我很喜欢。”
虞瓷说：“顺便。”
连桥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也就没再多说。
两人一块去了图书馆，只是穿过拥挤的一楼大厅，去了三楼，连桥去找几本外语相关的书籍，虞瓷穿梭书架间，在美术类书架停留了一会儿，没几分钟，她就找了个位置坐。
“学妹，你好，能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连桥抱着书，还没走近，就看到虞瓷对面的位置被一个男生占了，还是搭讪的。
虞瓷眼也不抬道：“没有。”
男生低头刷刷在纸上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把纸条推给她，自嘲说：“我知道它最后的命运可能是垃圾桶。”
虞瓷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的纸条揉成一团，当着他的面，扔在了垃圾桶。
男生脸色霎时有些难看，转身气冲冲走了。
连桥想笑又憋不住，把书放虞瓷面前的桌子上，趴在桌子笑着说：“你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
虞瓷淡淡说：“都说没有了，他还纠缠。”
“你完蛋了，你性子这么直，以后碰上喜欢的男生，估计也会被你气走。”
虞瓷这才想起，她好像很久没有和姜应许联系了，手机好几天没有接触，管家给她的时候，已经直接关机了，她懒得充电，就一直丢在书包里。
他应该不会生气吧。虞瓷心想。
姜应许像个没有脾气的泥人，随意揉搓，甚至外人不知道他底线究竟在哪。
…………
她和连桥在图书馆待到了晚饭的点，夜幕降临，大部队收拾东西直奔食堂，虞瓷和连桥也在其中。
在点菜窗口排着队，虞瓷看见了虞熙，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
虞熙怎么会这个点还在学校，她不住宿，也看不上食堂的饭菜。
虞熙仅不屑看了眼虞瓷，就撇过了头。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样，即便是浓艳的妆容也遮盖不住眼下的青黑，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虞瓷顺着她视线过去，是那个男生，对方显然也很不耐烦。
两个脾气骄躁的人在一起，很难相处吧。虞熙这样的脾气，实在是和姜应许太合适了。
虞瓷收回视线，轮到她时，她点了糖醋排骨，糖醋里脊。
连桥先找了个位置坐，又帮她顺手打了饭，周围密集的人潮说话，嗡嗡响，犹如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开会。
但大多话题都在讨论人气极高的虞熙。
说她会答应和大一的学弟交往，是因为和姜应许赌气。
虞瓷吃着饭，静静听着，眼帘微垂，长而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暗灰阴影。
吃完饭，虞瓷和连桥在食堂门口分别，对方要去篮球社看比赛，问虞瓷要不要一起去，虞瓷对这类不感兴趣，就给拒绝了。
两人分道而别，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虞瓷走回宿舍给手机充电，手机很快开机，社交软件里蹦了数条信息，未接电话则有十六通。
姜应许打了十通，剩下六通是连桥的。
接下来是他发来的信息。
YX：【那天为什么没来。】
YX：【接我电话好不好。】
YX：【虞瓷，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到你了。】
YX：【我很想你。小虞。】
YX：【开机了，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YX：【如果你要分手，至少当面和我说清楚好吗。】
……
……
……
虞瓷逐一看完，视线突然落在小虞两个字上，瞳孔一阵收缩。
她“啪”地一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脸色有些许不好看。
漆黑的寝室里就她一个人，走廊的灯光从门缝流淌进去，窗户是摇曳的斑驳树影，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虞瓷看了眼时间。
20：12
姜应许这是时候，应该是在家吧。
虞瓷拔掉充到百分之十的手机，攥着手机出门了。
她打了辆车到姜应许住所，从楼下看，他公寓没开灯，漆黑一片，说明人还没回来。
虞瓷抿了抿唇，又叫了辆车去市一医。
虞瓷不知道姜应许被分派到了哪个科室，坐在挂号大厅的蓝色椅子里发呆，导诊台的护士看虞瓷在那坐了有一会，热心上前询问她是在等人，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挂哪个科。
虞瓷站起来，说：“我找人。”
“是医生，还是病人？”
“姜应许。”
护士顿时换了个表情，眼神也有些不耐烦，冷冷道：“不好意思，姜医生还只是实习生，不能坐诊，也法接待病人，你要是想看病，我劝你挂别的医生的号吧。”
虞瓷看着她，苍白的肌肤在冷白灯光下，冷玉一般的光泽。
护士看虞瓷的不像有病的样子，直接说：“没病装病，你这样的小姑娘，这几天已经来了很多批了，别再打扰姜医生了，小姑娘家家没脸没皮的，追人追到医院里来，这是你们乱来的地方吗，赶紧回去，不然我叫保安了。姜医生的家世不是你们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
虞瓷当着她的面，直接拨打了姜应许电话。
响了两声，就被接了。
虞瓷不说话。
姜应许很快轻轻地喊了虞瓷的名字。
虞瓷嗓音甜得发腻地说：“应许哥哥，我身体不舒服。”
姜应许顿时有些紧张，问她：“你在哪？”
虞瓷说：“在挂号大厅。”
“你站那别动，我马上过来。”
有人问姜应许去哪，姜应许说去接个人，手机像是被捂住了，姜应许和身旁人说话有些沉闷。
他似乎没有挂电话的打算，虞瓷听到他平静的呼吸逐渐急促，有急掠的风刮过音筒。
虞瓷听见他好像在等电梯，呼吸重重喘了一下：“小虞，身体哪里不舒服，你消失这么多天，是因为生病了吗？”
虞瓷径直挂了电话，姜应许脚步一顿，没耐心等电梯，推开楼道间的门，长腿几步跨下阶梯，白色衣角消失在楼梯转角。
三分钟，护士就看见了平日里极受欢迎、彬彬有礼且温润尔雅的姜医生，以微微狼狈的模样，站在了女孩面前。
他呼吸还很喘，额间密集的汗闪烁着晶莹，白大褂因为奔跑，解开了三颗扣子，衣领倾斜。
“怎么突然挂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走了。”姜应许握着她双肩，突然重重把人抱进怀里，“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别吓我。”
虞瓷黑色的眼珠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护士，扯了扯姜应许衣角，一脸委屈：“我来找你，护士姐姐说要让保安赶我出去。”
护士连忙解释：“不是，姜医生，是这几天有太多女孩子来找你，她们又很胡搅蛮缠，我就……就，只能这样让她们离开。”
姜应许看了一眼她胸牌，微笑着说：“我知道，辛苦你了，林护士。”
随即，他又松开虞瓷，扣住她手指，对着护士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
护士表情讪讪，“姜医生，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是的。”姜应许眼神柔和看着虞瓷。
他再次和护士道了谢，拉着虞瓷离开挂号大厅。
护士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姜医生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看上这种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