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十分，姜应许晾好衣物，下楼吃早餐，温素心正盛粥放凉，父亲姜瑾在沙发看报纸，鼻梁架了一副金边眼镜。
姜应许打了招呼，走进餐厅帮忙。
温素心看他眼下有些发青，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
“还成。”
“还成，脸色还这么差。”
姜应许投降道：“妈，您别问了，我失眠了。”
温素心笑笑，又把话题转移到了车上，“你怎么突然换了辆车，昨晚你爸爸回来还问我，那是谁的车，挺气派的。你之前不是说车只是代步工具，随便开开就行了。”
姜应许如实回答：“舅舅说追女朋友，好车很有必要。”
“你舅舅追女孩倒是经验丰富。不过，你别学他那么花心。”温素心也不聊了，“你吃吧，我去叫爷爷奶奶。”
路过客厅，她又顺便叫了姜瑾。
姜应许的爷爷奶奶习惯每天六点起来在后院打太极，温素心准备了毛巾，等着他们练完。
“听你母亲说，你恋爱了。”姜瑾洗了手，在左边桌子坐下，他平时繁忙，和儿女很少待一起，姜应许又是让他比省心，连父亲的威严都省了，以至于相处起来，像是忘年交。
姜应许被问了许多遍，接下来肯定还会被问，没有丝毫不耐，“嗯，刚交往。”
“有空带回家看看。”
姜应许替父亲剥鸡蛋，又应了声。
“你性格有些闷，别叫女朋友跑了，现在女孩子喜欢嘴甜会逗人开心的。你可以多向你舅舅取经，当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姜瑾清楚妻弟是个花花公子，换女朋友如换衣服，还不重样。
这话逗笑了姜应许，姜瑾自己也笑了。
“院子里的车，是你舅舅出的主意？你一向不注重这样细节。”
姜应许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我自己想换的。”
又聊了一会，姜瑾的电话开始频繁响起，即便是周末也忙碌。
姜瑾是市长秘书长，工作繁重，需时刻留意上司的各项行程安排，一个早餐时间，接了六七通电话，来不及打声招呼，匆匆忙忙被司机接走。
姜应许吃完，但礼貌留在餐桌等爷爷奶奶上桌，他的手机在口袋里，一直很安静，偶尔有动静，也是班级群和一些社团的群，被他顶置的YC，聊天界面停留在前几日，再联系。
这感觉可真奇怪。
明明相处了短暂的几天，却好像他已经喜欢虞瓷很久很久，喜欢到法自拔，喜欢到非她不可，喜欢到整个人好像陷进了黏黏糊糊的痛苦的美梦里不愿清醒。
姜应许按下了虞瓷的手机号码，照旧没人接，浅茶色瞳仁失怔地望着手机屏幕，爬上了他自己也未觉察到的失落。
“应许在给谁打电话呢？”姜老太太笑呵呵走进餐厅，一头蓬松的银发别了枚闪亮亮的发卡，嘴唇涂了饱满色泽的口红，藏蓝色旗袍搭了件蕾丝外套，脖子上一串圆润均匀的珍珠项链，既显年轻也精致。
老太太特意站姜应许面前，十分少女心地转了个圈：“应许，奶奶好看吗？”
“奶奶当然好看，永远十八岁。”姜应许起身拉开椅子，扶着老太太入座。
老太太被哄得乐呵呵的，脸上纹路加深，“嘴甜，奶奶就喜欢听你夸。”
老太太拉着他，打量他脸色，呦道：“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回家住吧，在外头你都照顾不好自己。”
“奶奶，我没事。就是昨晚失眠了而已。”
“今天周末，在家陪奶奶聊聊天好不好，下午和奶奶一起陪你爷爷去钓鱼去。”
姜应许今天没事，但下个星期一需要去市医实习，赵教授交代他的一个课题，需要临床数据，他想先去查查资料。
但难得有空陪陪老人家，姜应许也就打算把事情推到明天。
“今天时间都是奶奶的。”
老太太满意笑了。
一整天，姜应许在家陪伴亲人，手机关于虞瓷的消息，却没有一条。
…………
虞瓷是第二天下午才悠悠醒来，当时把陈医生们吓得半死。
他的助手还与虞瓷说，以后再也不敢让她身体还未恢复就放她往外跑。
虞瓷被强迫着在病房休息，直到又过了三天，芳管家来接她，她才踏出医院大门，却不是接她回虞家，而是送她回学校。
她消失那么多天，偏偏又联系不到，连桥有些担心，在她踏进宿舍时，端详她脸色，关心道：“虞瓷，你是不是生病了，请这么多天。”
虞瓷没什么精神，一挨到椅子，整个人懒叽叽趴在那。
“你吃饭了吗？”
“下午没课，你要不要和我去图书馆，或者待会和我一起去话剧社。”
虞瓷闭着眼睛，挑了个问题回她：“话剧社。”她在医院躺了三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突然，有东西碰到了她额头，虞瓷睁开眼看，是一个白色塑料袋，有些透明，印出红色物体，虞瓷接过打开，发现是红薯干。
她抬头看连桥，连桥耸了耸肩：“这种东西我家很多，你喜欢吃，以后我承包了。”
虞瓷捏住一根，咬进嘴里，纯天然的甜腻，让她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她一连吃了好几根，才收起来，把首饰盒递给她：“你想要什么，自己挑。”
连桥摆摆手，拒绝了。
她说：“你要是这样交换，我下次不敢再给你吃了。”
虞瓷蹙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收回。
丁静颖和徐嘉慧两人手臂挂满购物袋，一进门就爬上床躺着喊累。
“嘉慧，你真该找个男朋友一起逛街，就不用自己提了。”丁静颖说。
“我倒是想，可是应许学长已经名草有主了。我真想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应许学长也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应许学长你就别惦记了。”丁静颖似有若把目光落在虞瓷身上，意有所指地说，“咱们这栋楼，应该就没有不喜欢应许学长的。连桥，你说对不对。”
连桥和她们关系不好也不坏，冷不丁被点名，又是关于姜应许的话题，她丝毫没犹豫地说：“那么完美的应许学长，谁都难以抗拒吧。”
丁静颖又很亲切地唤了虞瓷一声：“虞瓷，你呢，喜欢应许学长吗？”
虞瓷：“喜欢啊。”
丁静颖很快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徐嘉慧下床试衣服时，也跟着下了床，眼角余光特意扫了眼虞瓷搭在桌侧的高尔夫球杆。
“虞瓷，你还会打高尔夫啊。”
抖棒球外套的徐嘉慧从来没注意到虞瓷有这个，她搂在怀里，说：“高尔夫？”
丁静颖指着说：”是啊，那个看着很像。”
虞瓷特意把印有姜应许名字的那根球杆单独拿走，去精品店买了个丝绒袋包起来，袋口扎了个蝴蝶结。
徐嘉慧瞄了一眼，眼露不屑，“谁打高尔夫买一根球杆。”
虞瓷支着下巴对她说：“我偷的。”
徐嘉慧扯了扯嘴角。
丁静颖脸色却微微一变。
虞瓷说完，也不再去理会她们，从书架挑了素描本，又将绘画的工具装入帆布包,微仰着脸说：“走么？”
连桥不喜欢宿舍这样的气氛，求之不得，连忙跳下床，匆匆收拾自己的东西和虞瓷一起离开宿舍。
徐嘉慧：“呸，走狗。在宿舍对我们爱答不理，虞瓷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贴上去。”
丁静颖突然说：“她那根球杆，看着很高端。我查了价格，一整套下来，起码要三十多万。除非是高仿，不然……”
她隐晦地没有把话说完。
徐嘉慧很好奇，但她没有翻别人东西的爱好，也没细究丁静颖是怎么知道虞瓷那根球杆的牌子以及价格。
徐嘉慧说：“她都说偷来的，肯定就从家里偷来呗，为了向我们炫耀，有什么了不起，搞得我们打不起高尔夫似的。”
丁静颖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徐嘉慧怎么就……
……
这是虞瓷第二次踏进话剧社，直接被连桥拉进了后台，大家化妆的化妆，准备道具的准备道具，目光落在虞瓷身上，似打量，又似好奇，更多的是惊艳于虞瓷的容貌。
有几个男生看她是跟着连桥进来的，热情地询问连桥。
“连桥，你舍友吗？”
“我记得上次也来过吧，排练那次，坐在第六排中间位置。”
“我去，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啊。”
“嘿嘿！”说虞瓷上次来过的男生偷偷瞄了一眼虞瓷，不好意思抓了抓短发。
话剧社副社长看到虞瓷，直截了当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话剧社。
连桥赶忙说：“她对这些没兴趣，只是和我来打发一下时间。”
她推着虞瓷，把人推到了另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要不，你还是去观众台坐着吧，这里那么忙，很容易撞到你。”
虞瓷看向她身后那些人打探的目光，点了点头。
连桥觉得这样的虞瓷真的好乖，没忍住放肆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说：“待会我给妈妈打电话，叫她再多寄点很多我家乡的小吃。”
一时冲动，她做完有点尴尬，毕竟她和虞瓷又不是很熟。
反倒是虞瓷，背着双肩包，黑漆漆的瞳仁清透，如一弯浅泊：“有什么。”
连桥说：“很多。”
虞瓷就笑了，“我知道了。”说完，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往台前走去。
连桥：“……”她怎么这么可爱。
虞瓷找了个很后面的位置坐下，掏出铅笔和素描本，低头认真描绘，偶尔视线落在台上，定个两三秒，很快又收回。
话剧社不少“拖家带口”的，有些女生、男生时不时回头看着后座的女孩，都以为她在画台上的某个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