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你去跟俺爹说,”恒荣说,“我去说,那还不得碰钉子?”
世德见侄子会说话,笑了笑说,“行,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到你爹那儿。”
恒荣得话,痛痛快快回去了。
见恒荣出去了,世德望着小柳红,想让她拿定主意,小柳红却说,“我初来乍到的,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刚才听张还河说的那通话,也是听了个囫囵半片的,没搞清楚。我看这事,还得去找大哥商量,他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又一直干律师,这方面的事,肯定把握得比咱们准。”
世德也觉得有道理,二人锁上门,到了大哥世义家去了。
世义已听恒荣回来说了一通,心里有了谱,见世德夫妻进来,又细说一遍他们和张还河之间的交情,兄弟二人坐在炕上,闷了一会儿,世义开口道,“我看这是个机会。”
“怎么说呢?”世德问道。
“虽说眼下,中国政府还由国民党掌控,可这里却不同,是苏军占领区。我听说,苏军这次来,不是短期驻扎,要长期租借呢。
“俄国人和中央政府,有外交关系不假,可别忘了,苏俄也是共产党执政,他们会把这里交给国民党管理吗?我看不会。
“你那朋友说,他们来协助苏军,在这里建立政权;依我看,其实,就是建立共产党人的政权。你和他们有交情,正好借机加入。
“退一步说,将来即便国民党打败了共产党,国民党来了,我想他们也不敢把政府工作人员怎么样,因为你们是以苏军的名义在工作呀。
“从大局上来看,近几年,国民党是不能把苏联人怎么样的,我觉得,这事儿,靠谱。”
“照哥的意思,我俩就加入政府?”世德问道。
“我看行。”世义说道。
“那哥呢?”世德又问道,“我跟张还河说说,你也加入政府吧。”
“我先不加入,”世义摇头说道,“这么多年,律师这行,我做顺手了,不想再换个行当,倒是恒荣和恒华,在家呆了挺长时间,你给带去,看有合适的工作,帮他们找一个吧。”
“成,”世德说,“那俺嫂子呢?”
“嘿,她一个老娘儿们,一直在家里呆着,就算了吧。”世义说道。
兄弟二人商议停当,第二天早上,世德带上恒荣、恒华,坐火车去了大连,按张还河给的地址,找到了联络处。
张还河停下手头的事儿,接待了世德叔侄。
见联络处里太忙,世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就要回去。
张还河听了,挺高兴,当下留下恒荣兄妹,吩咐秘书,带他们去办入伍手续。
恒荣留在联络处,恒华被分配到刚刚筹建的东北民主联军野战医院。而后,张还河嘱咐世德回去等待消息,二人就匆匆道了别。
大约过了一周,地方的临时政府,派人送来了任命书,世德被任命为金宁城公安局局长,小柳红被任命为金宁城法院院长。
接到任命,二人喜出望外,准备了一通,各自授命履新了。
当上了公安局长,配备了枪支,穿上了制服,成天身边有人拥簇着,一声一声局长叫着;睁开眼睛,全是笑脸;闭上眼睛,尽是媚语,世德觉得展样,比早先在上海办报馆时当主编风光多了。
身在江湖闯荡日久,社会治安的那点事儿,在世德眼里,洞若观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及时察明,随后分派手下的人,三下五除二搞定。
手下的人见局长断事英明,便不敢在他面前耍滑头,都规规矩矩地干事。
世德平日就爱交结,为人又豪爽大方,讲究个江湖义气,眼下又是局长,很快就有了人缘,局里人都爱围着他转。
与此同时,坊间有关他的传言也多了起来,而且越传越邪乎:有人说,世德早年在日本人的监狱里,就加入了共产党,是共产党的地下人员营救,才越狱逃走,以后就做了地下党。
也有人说,世德在上海时,曾救过共产党的要员,那共产党的要员为报答他,才让他回来当了公安局长。
其实,这会儿,世德还不是党员,是张还河让恒荣捎话给他,劝他积极向党组织靠拢,世德才动了入党的念头,可自己又把握不准,就去找大哥世义商量。
大哥世义说,“你现在给共产党干事儿,不加入共产党,就老也进不了核心阶层。”
听大哥这样说了,世德和小柳红才写了入党申请书。好在二人都是地方大员,又有张还河关照,很快就入了党。
司法机关建立后,律师业很快就恢复了。大哥世义又回到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公安局是自己的兄弟当局长,法院是自己的弟妹当院长,世义的律师事务所,就忙得不可开交,凡是知道些底细的当事人,哪肯放过这种关系?
世义的律师事务所太忙了,一些小打小闹的案件,世义干脆就给推掉了,后来实在忙不开了,世义就想出了办法,接了案子,自己并不亲自去办,直接卖给别的律师,只从中拿些好处。
让世德心烦的只有一点,就是早先结交的那帮狐朋狗友,大多是街上的混混,听说世德当了公安局长,便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从前日本人在这里时,这些人见了警察,就像夹尾巴狗一样躲避起来,现在可好,见了警察,竟变成了大尾巴狼,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
偶尔犯了事,给警察带进派出所,混混们不但不怕,反倒趾高气扬地问警察,“知道我哥是谁吗?”说着,不待警察问他,便早早报出世德的大号。
派出所警察打电话给世德,世德重义气,也只好认账。好在这帮二流子,也没干什么大事,只是流氓滋事一类,罪不及刑,只好训斥一通,放人了事。日子一长,社会上就有了风声,传到小柳红耳朵里,小柳红便替世德担心。